第二章 师（1 / 1）

……

“天霞派。”黑衣人看着那道人咬牙切齿，对这个字眼亦是恨之入骨。

那蓝袍道人的身影落在叶流云身前不远处，视线在叶流云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转向黑衣人，目光如刃。

黑衣人与道人对望，如临大敌，却未着急出手，似在寻找破绽。

可蓝袍道人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剑诀一引，悬在叶流云身前的灵剑立时冲天而起，炫目的光芒将原本略显阴暗的密林一下照的透亮，携滔天剑意向黑衣人当空斩下。

黑衣人不闪不避，手中的短斧骤然变大了数倍，变作一把巨斧，双手紧握巨斧齐挥，其人周围随之阴风阵阵，对着飞来的灵剑便劈了下去。

这一斧没能将灵剑击飞，长剑也再难寸进，黑白两色光芒不由僵持住了。

叶流云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由呆住了，这样的景象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过片刻，那柄灵剑发出的光芒似乎更盛了，道士的道袍无风而动，猛然向前一步踏出，同时右手也捏住了剑诀。

刹那间，四周狂风猎猎，飞沙走石，无数枝丫摇摆不止，叶流云被吹的睁不开眼，只觉耳边呼呼作响。

隐约间，叶流云看见道人背负的剑匣上的图纹缓缓亮了起来。

前方灵剑一声清啸，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更是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败象已渐渐显露出来。而此时更让他震惊的是，那道人身边又召出了四柄样式各异的灵剑，静静围绕着他悬于空中。

“五灵剑阵！你是莫言老道！”

黑衣人一声惊呼，转身欲逃，却被身前灵剑死死压制，他退一步，灵剑便近一步。

道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出手果决而凌厉，右手剑诀一引，四柄灵剑剑锋指向黑衣人呼啸而去，所过之处草石激飞，枝干尽折，每一剑的威势比之第一剑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衣人惊骇欲绝，一剑尚且勉强抵挡，五剑如何挡的住？他拼着重伤挨了身前灵剑一击，飞身遁去。

可惜为时已晚，身后五剑转瞬便已追上，只听一声凄历的惨叫回荡在林中，片刻后又再度归于平静。

道人挥手召回了灵剑，只留下前方一片狼籍的空旷。而这时空中又御剑落下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女子看着十分年轻，容貌极美，同样一身深蓝道袍，她快步走向道人，神色一黯，“莫师兄，崖下没能找到那个孩子。”

道人无声叹息，却是没有说什么。

另一位一身白衣道袍，英俊不凡的年轻男子则是看了看这一地狼籍，然后向其他几位孩子走去。

道人也来到叶凌云身边，给他把脉问道，“孩子，感觉怎么样？”

听到道人关切的问话，叶流云这才从一系列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霜！心儿！小雪……”叶流云挣扎着坐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险些昏了过去，道人即时按住了他，“孩子，别动。”

叶流云看向自己腹部，一片殷红，脑中因剧痛一片空白，原来自己摔下来的时候就被一节断枝刺穿了身体。

道人探查了叶流云的脉象，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别怕，你会没事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橙色丹药给叶流云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叶流云感到一股暖意流转全身，但是意识却有些昏昏沉沉。

年轻女子看了一眼已经气绝的黑衣人，忽然又道，“莫师兄，刚刚御剑之时，谷中黑雾弥漫，有剑光闪动，此地又接连遇到神月门爪牙，陆师兄他们现在多半遇上那人了。”

“这些孩子……”道人欲言又止。

白衣男子这时也到了叶流云身边，“莫师叔，这里交给我吧，其他几个孩子受了些轻伤，所幸性命无忧。”

蓝袍道人点了点头，“楚玉师侄，这孩子伤的不轻，小心照料。这里就交给你了。”然后起身转头对年轻女子道，“明月师妹，我们走。”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叶流云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面前的白衣男子对他似在说些什么，已然是听不清了。

……

……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叶流云坐在床踏上怔怔出神，点点清辉透过小窗洒在他的身上，恍若披上了一层银纱。

许久不曾做过这样的梦，看似遥远的记忆在梦中却如昨日一般清晰，或许是埋在心底太久，此恨愈加浓烈。

那天之后，叶流兄妹四人就被带回了天霞派，如今转眼已过六载。

天霞派，起于何时已不可考，兴盛于千年之前，因紫霞三剑大败魔教而闻名于世，后三位祖师先后飞升成仙，因此天霞派在正道威名日盛，时至今日已然是正道第一大仙阀。

其后亦是人才辈出，魔教虽几度卷土重来之后，然与之争锋千年，仍屹立不倒。如今门中分为太虚宫，轩辕楼，无极观三脉，门下弟子两千余人。而叶流云如今修行之处便是无极观，且为首座莫岩真人的关门弟子。

叶流云伸手按在眉间，定了定神，想起了白天在藏书阁的典籍中无意查到的关于神月门的记载，只言片语中，只提及神月门乃是一位被称为“残”的五代魔君所创。

不过是些意外的发现，却让夜不能寐，叶流云不禁感叹自己修行还是不够。

不过魔教之事在门派中向来敏感，叶流云无从问起，师父一直让他静心修行，想来也不会告诉他。

终是无法入睡，索性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开始研墨练字。

忆起梦中的场景，叶流云提笔写下三字，叶听风，这是叶听风已故的兄长，从小聪颖异常，做事稳重，像极了父亲，可惜……叶流云总是不禁想，若是师当年父早到一步，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世间没有如果。叶流云摇了摇头，这次他舔笔蘸墨缓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如今自己是兄长，做事要更加稳重才行。

六年前，他们兄妹四人被带到了天霞派，治好伤势之后便由门中长老带着修行道法。

其后不久，初霜修行有成，先去了太虚宫一脉学艺。自己则来了无极观拜了莫言真人为师，心儿和念雪后来被轩辕楼首座选中收为弟子。

想到当年之事，叶流云心中有了更多的疑惑，修行时，发现自己兄妹几人修行的道法和父亲所授的竟是如出一辙。叶流云问及师父和父亲是否相识，师父只说是故交，不欲多言。

桃花谷一战，出动了天霞派三脉首座及数位长老，如此动静，门中却没有丝毫风声，门下弟子也几乎无人知晓，恐怕只有关门弟子略知一二。

也罢，不明白便不再想。叶流云摇了摇头，提笔连续写下三个名字，叶初霜，叶凌心，叶念雪。

想到弟弟妹妹们，叶流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三人中叶初霜和他与听风同样年纪，可心性好强，修行上亦是如此，早早被太虚宫首座看中带走，如今已经五年未见，听说之后一直在闭关。

心儿和念雪拜入了轩辕楼，虽然同样五年未见，但是之前听舒师姐多次提过她们的事。二人在轩辕楼因天资聪慧深得门中长辈和弟子喜欢，只是也十分爱胡闹。想着这些不由就联想到幼年的时光，叶流云嘴角也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等到从往事回忆中回过神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叶流云集中心神，这次面无表情地勾画了一个神秘的月牙图案，且下笔极重，墨迹都透过纸张印在了桌面之上。

神月门。

他在门中多次私下打听，都是些零碎的消息，神月门近年来已是魔教之中最强势的派阀，行踪诡密，正道各派联手数次想要歼灭这些魔教余孽，皆无功而返。传言神月门门主数百年未换人，修为更是不在本派掌门之下。

叶流云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修为到底有多强，但是和师父师伯相比，肯定不值一提。报仇，谈何容易。可此仇不报，此恨不平，此生难安。

最后，叶流云对着桌案静坐直至烛火燃尽，东方渐白。

想也无益，今日是铸剑的最关键的时刻，之前因梦境所扰，直至天明叶流云才让自己心境归于平和，五年筹备，不容有错。

抬手间，桌上的纸张瞬间燃起淡淡青焰，眨眼间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叶流云从床榻旁拎起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麻布袋，转身离开了屋子。

日上三竿，叶流云的身影出现在无极观的剑室之外。所谓剑室其实就是一个巨石堆砌的庞大熔炉，乃天霞派铸造法宝之地。

剑室入口，一人推门而出，看见叶流云愣了一愣，“小师弟，怎么今天这会才来，莫不是想通了？”说话的是六师兄段乐山，除了大师兄李乘远，同辈之中就他与流云私交最好。

平日叶流云皆是一早便来剑室，在一间石室内用三味真火煅烧灵石，一坐就是一上午，下午则去藏书阁查阅古籍，直至天黑。数年下来，除非有要事，几乎天天如此。

段乐山看过那块灵石，有一人多高，出了大以外，实在看不出什么，叶流云来之前一直都是被首座扔在角落里的。对于叶流云的意志他是佩服的，对于他的执着则是完全不能理解。

“流云今日想尝试一下其他法门，或许能成功，师兄想要一观吗？”叶流云也没有多说。

段乐山闻言脸色一变，这话他听过不止一遍了，他可记得上一次叶流云说的法子可是差一点把剑室给炸了，结果连带自己也被关了一月禁闭。当下拍拍叶流云的肩膀说道，“哈哈，师兄还有其他事要忙，这回就不用了。小师弟，祝你好运。成功了让师兄看看里面有什么就行。”说完，段乐山便离开了。

叶流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转身踏进了剑室，来到了自己的石室。

剑室是天霞派的铸剑之地，里面有诸多石室，每个无极观的弟子都有单独的石室。除了少数派中被看中的弟子可以去藏剑阁选剑，大部分天霞弟子的灵剑都由无极观打造，因此无极观的弟子虽然大多修为不高，但在派中人缘都不错。

五年前，叶流云拜师莫言真人直言不讳，想要修炼五灵剑阵，报血海深仇，莫言真人收他为徒之后，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此事。而是带着他来到了剑室，找出了这块玉石，要他先将这块玉石炼化成剑，之后再议。

见过五灵剑阵的威力后，叶流云心中一直念念不忘，他看着眼前的灵石，心中默念，这次，定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