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的米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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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阳、楚南风及老楚打道回府。小笄儿在府门前翘首以盼,远远见得楚南风,满心欢喜。她一路小跑出门外,前来迎接。

小笄儿围住楚阳,响亮地喊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爹爹,很是亲切。楚阳欢喜,将银枪递给老楚,便是将小笄儿抱起,“笄儿,这几日爹爹不在,你可有听楚叔跟钱叔的话啊?”

小笄儿一笑,嘴角绽放出一朵鲜花,“那自然是有的啊。爹爹,你不在的这几日,笄儿可乖了呢。”

“好好好,爹爹就知道笄儿你最乖。明日,爹爹给你买糖葫芦吃,可好?”楚阳逗趣小笄儿。小笄儿虽非他亲生女儿,但楚阳膝下只有一子,于这半道拾掇的闺女,楚阳也格外疼爱。

小笄儿听言,急忙摇头,“笄儿再也不吃糖葫芦了。”她言语坚定,于糖葫芦思量地明白。若非那串糖葫芦,哥哥也不会出手打人。哥哥不出手打人,也就不会被捕快抓起。笄儿心中认定,那糖葫芦就是罪魁祸首,心上一横,决定再也不碰。

“告诉爹爹,为什么呀?这糖葫芦,可好吃了呢。你平日不也爱吃么?怎就不要了呢?”楚阳问道。

小笄儿看了一眼楚南风,见得他头发散乱,似是受了不少委屈。小笄儿使劲摇头,“笄儿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再吃了。”

楚阳大笑,“好好好,笄儿说了算。你说不吃,那就不吃吧。”说着,楚阳带着小笄儿,与楚南风同进了楚家。老楚提着沉甸甸的银枪,送去了府中后堂。楚阳的兵刃,一般都安置在那里。

一进府中大堂,楚阳将小笄儿放下,神色一变,便是不喜。他看向楚南风,厉声呵斥,“南风,你给我跪下。”

小笄儿被这呵斥声一吓,心上一颤。她胆怯,抬头看向爹爹,只见他脸色铁青,已是动了怒火。

楚南风倒也识趣,他双膝及地,立时跪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前因后果,张嘴便是认错,“爹爹,我错了。”楚阳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非使些苦肉计,只怕今日是在劫难逃。

“错了,那你倒是说说,错哪了?”楚阳呵斥质问。

“我……我……”,楚南风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你说的错了?楚南风啊楚南风,临行前我是怎么与你说的,让你照看好妹妹,你却不听,还惹了这诸多麻烦……”

“哪有不听……她……这不好好的么?”楚南风顶嘴,并不服气。

“你还有理?”楚阳挥掌,便是要一巴掌打在楚南风脸上。临了,他还是收了手,“她是好好的。但你带她去金勾赌坊豪赌,你当我不知么?你当街打伤金家少爷,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与金家武师,林桥械斗,你当我不知道么?爹爹是怎么教你的?不要与金家交恶,不要与金家交恶,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楚南风欲言又止,并未往下说。

楚阳拂袖,厉声说道:“去,给我后院焚香顶缸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吃饭。”

“啊”,楚南风叫苦连天,又是顶缸?那后院的水缸装满水,足足有百斤,双臂托举头顶,何等不易。上次顶缸半日,差点压伤了胳膊肘。

楚南风缓步,及近门口,回头看向楚阳,佯装委屈,“爹,你就不能换个玩法?要不,你让我站梅花桩也行。”

楚阳气不打一出来,“受个罚,你还要与我讨价还价。给我滚,不顶上六个时辰,不许放下来。”

“我……”,楚南风自知爹爹严厉,说出去的话绝不轻易收回,他只得独自出了大堂,往后院而去。

后院之中,两个大缸已是装满了水。老楚喜笑,领了府中两个家丁,早已在后院恭候。见得楚南风,老楚行了礼,“少爷,老爷说你、骂你,也是为你好。这缸啊,早就给你备了。您受累了,我等这就把缸给你顶上。”

“你……”,楚南风气急,这府中管事可真是爹爹的马屁精。这前脚刚罚,后脚就把缸满上,真是有他的。楚南风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楚南风扎了马步,双手举起,一时站好,胯下燃了三炷香。两名伙计小心翼翼,将那满满的水缸,放在楚南风头顶。

楚南风伸手,将水缸托举。家丁一时松手,那水缸厚厚沉沉,压在楚南风头顶。楚南风马步下沉,双手吃力抬举,这才勉强站稳。

老楚在旁,“少爷,老爷回府时与我说了。你若举不起,尽可以放下。不过往后这楚家的大门,你就莫要出去了。”

“什么?举不起就不能出去,爹爹刚才也没跟我说起这事。楚叔,莫不是你胡诌杜撰?”楚南风嘴缝里吐出几言,很是吃力。

“怎会?我也是遵照老爷的命令行事。老爷若无此交代,老奴何来的胆量,敢为难少爷?少爷,你就好生举着罢。我等就不在这伺候了。”话毕,老楚领了那两个伙计,径直退下。

楚南风为省气力,顶缸不动。心头暗自思忖,这爹爹,可真够狠的。一举就要举六个时辰,还不让吃饭,你就不怕我饿死?

楚南风稳住身子,未敢有半分懈怠。那水缸,初举时还有几分重沉,举得久了,倒是习惯了。楚南风挨了一个时辰,脚步还算稳健。

一个时辰后,那吃了晚饭的丫鬟、家丁,纷纷自后院而过。有个别的,手中还拿着几块点心。楚南风看着眼馋,肚皮饿得咕咕叫响。

再过了半个时辰,楚南风举缸,耗尽了所有气力。他身子开始摇摇晃晃,有些吃消不起。楚南风嘴里开始叫骂,“死丫头,你死哪去了?还不给你哥我拿吃的过来?”

这一声叫唤,还真有些好处。一个身影,拎着食盒,偷偷摸摸靠近,低声问道:“哥哥,你是在说我么?”

楚南风被吓了一跳,他抬眼侧看,只见小笄儿手里举着鸡腿,手中还拎着沉甸甸的食盒。

楚南风见状,“我的大小姐,你要再不来,你就要见不着你哥哥我了。快些把吃的给我。”楚南风张嘴,便是要啃咬小笄儿手中的鸡腿。

“你怎知我会来?”小笄儿不解。她印象之中,倒是不记得刚才有应诺楚南风,要给他送吃的来。

楚南风一笑,将小笄儿一通吹捧,“谁不知平日里,笄儿妹妹待哥哥最好了。但凡我被罚,总是你来给我送些吃的。今日,想来也不会例外。”

“哦”,小笄儿点了点头,听得哥哥夸赞,满心欢喜。她将鸡腿塞进楚南风嘴里,而后将食盒放下,拿出了里边的点心。

“爹爹刚才真是生气了,他盯我盯得可紧了,生怕我给你偷食。不过他到底没防住。这点心是我让厨房的李姨拿的。哥哥,我给你放这,你快些吃吧。”

小笄儿见楚南风不回话,看向他,这才想起楚南风顶着厚沉沉的水缸,嘴里塞着鸡腿,哪能应话。“哦,差些忘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搬张椅子来。”说着小笄儿一阵快跑,去房中寻找椅子。

待小笄儿气喘吁吁地将椅子搬到后院,楚南风嘴里塞着满满的点心,已是吃饱喝足。地上一块鸡骨头,被啃得光溜溜。那一个水缸,被他丢在一旁,里边的水倒是,滴水未撒。

“不用费劲啦。不就是个水缸嘛,难不倒你哥哥我。”楚南风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身子骨瘫软,躺在地上,“唉,累死你哥我了。这老爷子,可真是厉害。要不是我楚族子弟,天生气力惊人。只怕举个半个时辰,就要吐血身亡了。”

楚南风看向小笄儿,“谢啦,笄儿。这地上的,你给我收拾罢。我要回房歇息去了。你替我在这院里守着。爹爹要是来了,你快些来我房中喊我。”说着,楚南风不管不顾,起身径直回了房中。

“哥哥……哥哥……”,小笄儿低声,欲喊住他。奈何楚南风不理不睬,小笄儿气恼,嘟囔道,“就顾着自个回去睡大觉,那我怎么办?”

小笄儿嘟着嘴,不得不替楚南风收拾了地上骨头、残食。而后,她身子靠着水缸,不住往院门窥看。

那院门离此十丈远,爹爹若是现身,必定从那现身。若是见得爹爹,一通快跑,进房通知哥哥,倒还来得及。对,那就这样干,小笄儿打定了主意,眼睛紧紧盯着院门,移也不移。

楚家宗族众人,了结了楚南风一事,收了摊档,身影疲惫,正欲入睡。

一道火光从远处蹿起,火苗燃烧,越烧越旺。一阵叫喊在集市中响起,“不好啦,米铺着火啦。不好啦,米铺着火啦……”

这一声叫喊,唤醒了住在附近的邻里。大伙纷纷起身,拎着水桶,前去救火。

一个接着一个的水桶,装满河水,泼洒在店铺门面。大火未有停歇,集市之中,本就是相互连在一处的木房。这一把大火烧起,便是摧枯拉朽,焚烧不绝。

“不好啦,这陈家米铺没啦。”

陈家伙计,听闻府中米铺大火,纷纷自府中出来。一众家丁,约有百人,浩浩荡荡,前去救火。陈家米铺的后边,是陈家的粮仓。近千担粮食,放在仓中。大火焚烧,将米铺烧尽,火苗便是向米仓烧去。

陈家一众伙计,折腾得灰头灰脸,也没能拦住大火。大火越烧越旺,转眼间,将那千担粮食,尽数烧毁。

大火在陈家米仓一个遛窜,转眼换了场地。陈家米仓隔壁,是楚家的米仓。大火如星火燎原,顿时将楚家米仓,也烧了起来。

楚家子弟,经今日楚南风一事,已是累乏。不想大火焚烧楚家米业,顿时再度聚集。他们一个个拎着水桶,顾不得赤脚,便向楚家米仓奔去。

一桶又一桶的河水,泼向米仓。夜里起了大风,大火借着风势,身影再度遛窜。火苗燃烧到了四周几座店铺。而后又是几家店铺遭了殃。

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呼,“不好啦,这李家跟金家的米仓,也是烧了。”众人细看,这才发现,那大火烧了几家店铺后,又是烧了李家的米铺,而后李家米仓,也烧了起来。

李家的米仓后,是金家的伞铺。伞铺易燃,不多时,也烧成灰烬。而后,伞铺一侧,金家的米仓跟着,也遭了殃。

集市之中,众人奔走,也顾不得自己是金家的人还是楚家的人。大伙相互帮衬,一心只想将大火扑灭。一桶一桶河水,被取去灭火。一个又一个身影,在河道之中往来不绝。众人费了三个时辰,这才终于,将大火平息。

集市米铺、米仓走水的消息,传递金、陈、楚、李四家,四家均是炸开了锅。楚镇之中,这四家囊括了七成的粮食,足够楚镇百姓一年之食。不想就这般,化为了灰烬。

金老爷听得消息,彻夜未眠。陈家老爷听得,捶胸顿足。李家老爷听得,痛心疾首。楚家老爷听得,辗转反侧。

这注定是楚镇的灾劫,楚阳心头暗思。

小笄儿在瞌睡之中,被府外的一阵叫喊声惊醒。她揉着自己的惺忪睡眼,见得府中家丁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跑,也是困惑。而后,她看见了那道冲天的火光,这才恍然,原来是着了火。

小笄儿打了打哈欠,烧就烧呗,反正也不会烧到这里。小笄儿接着,又是闭眼,靠着水缸,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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