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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正文卷第六百八十九章限制兼并均田免赋也先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失败的,即便是在大明皇帝手下接连吃了一堆的败仗,不得不西进的现在,也先也是火化只剩一张嘴,硬得很。

在博罗死后,阿失帖木儿杀掉了处月部特勤的儿子弘忽之后,伯颜帖木儿也曾经跟也先说过,是不是可以过继给也先一个孩子,让也先有个后人的同时,也多一个继承人,多一个选择。

伯颜帖木儿倒向王复,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在阿失帖木儿失德之后,伯颜帖木儿也是想过很多的折中的方法。

但是也先本人拒绝了过继。

确切的说,是也先不想承认自己教育儿子失败了。

博罗的教育不就非常成功吗?!

现在也先忽然改变了主意,让王复产生了一个疑问,也先为何忽然松了口,是谁在游说。

和硕犹豫了下说道:“可能是那个奥斯曼的使者康成志吧,前段时间他觐见过一次大石。”

王复并不是很意外,最近撒马尔罕城中,能搞出事端的似乎只有这个康成志有动机、有能力、有口才如此。

“杀了吧。”王复也没有多犹豫,平静的对康成志做了处置。

和硕面色如常,想了想说道:“好,我亲自动手。”

只要不是让和硕杀了也先或者阿失帖木儿,和硕其实都没什么心理负担。

康成志的出现,让撒马尔罕的平静不在,但是又涉及到了奥斯曼、帖木儿与康国三方外交事宜,和硕也不好多说,毕竟王复的确是运筹帷幄。

王复推着孩子回到了咨政大院,靠在软篾藤椅上,看着天窗,愣愣的出神,神情有点惆怅。

“夫君是在担心伯颜帖木儿的立场吗?”阿史那仪看着眉头紧皱的王复,也是忧心忡忡的问道。

伯颜帖木儿的官职是平章事,左翼诸鄂拓克,就是瓦剌十二营团中有四个万户归伯颜统管,是瓦剌中除了也先之外,最大的军事长官,伯颜帖木儿的态度,涉及到了康国的稳定。

阿史那仪对那个康成志的小人,恨的咬牙切齿。

康国才安稳了几年?

这些年撒马尔罕的街头已经能看到孩子奔跑的身影,结果这个康成志一来,就把康国脆弱的平衡给打破了。

这要真的引发了兵变或者内讧,那些孩子又有几个能活得下去?

王复摇了摇头说道:“没,伯颜帖木儿是也先的弟弟,也先让伯颜过继子嗣,伯颜必须要答应的,否则伯颜在瓦剌诸部之中何以立足?”

“仪儿,霍光传,不能不读。”

“霍光为了大汉江山,行废立皇帝,捧了废太子刘据的孙子汉宣帝刘洵登基称帝,汉宣帝至情至性,故剑情深。”

“结果霍光的妻子太蠢,毒死了的汉宣帝的发妻许平君,最终霍光死,霍氏满门族诛。”

“自古如是,伯颜帖木儿是架空大石的关键人物,他没有退路。”

政治这种事没有反复横跳,要么不站队明哲保身,要么站队之后,一路走到黑。

伯颜已经做出了选择,反反复复,最后是两头讨不得好。

“虽然我不知道霍光传,但是我相信夫君的断定。”阿史那仪虽然会汉话,但是她对政治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但是她相信王复。

王复看着阿史那仪担忧的神情说道:“我其实在想,等到康国公的册封诏书到了,回大明谢恩,已经数年没有回去了。”

这才是王复的惆怅,思乡之情。

但是他回不去。

阿史那仪颇为惊奇的说道:“大明会册封夫君为康国公吗?”

“必然。”王复十分确信,他和皇帝有这个默契。

王复的神情里满是回忆的说道:“其实陛下是个好人。”

“好人?”阿史那仪惊讶无比的说道,大明皇帝的残暴,连远在天山以西的撒马尔罕都有所耳闻。

“陛下坐在宝座上,有太多的不得已了。”王复略有几分无奈。

“有件小事,可能陛下都不记得了吧。”

“我之前在都察院做佥都御史,陛下一日视察都察院,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隔了三个月,陛下又去了都察院,陛下看到那个座位上无人,就问及原因。”

“当时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是王文王总宪,王总宪说君父所坐,臣子不敢当。陛下答曰:如是乎。后来陛下视察六部九寺两院就再没坐过谁的椅子,惟立谈不复坐云。”

在王复的眼中,陛下是一个很宽厚、很仁爱的人。

陛下是谁?是皇帝!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

陛下其实完全可以不在意这些事,但是陛下却用了一种不麻烦别人,最温和的处置方式处置。

虽然陛下布义行刚,刚决果断,杀戮极重,但是在王复看来,那都是为人君的不得已。

王复的嘴角牵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景泰五年,徐有贞治黄河有建树,巡按山西监察御史何琛奏:黄河自龙门至芮城清同一色,此实皇上至德所感,万万年太平之兆也!”

“群臣亦言陛下至仁,纷献祥表贺礼,你猜陛下说了什么?”

阿史那仪从未见过夫君流露出如此心安的笑容,她接过了话茬问道:“怎么说?”

王复乐不可支的说道:“陛下说,那徐老汉果然治水有方,然后就把那些祥表,送给了南下的治乌江的徐有贞。”

“自此之后,再无谗言献媚之说。”

身在异国他乡,王复每每回忆起朝中之事,那些肮脏和龌龊都变得愈加缥缈无状,反而是这些小事,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相比较大明的那些龌龊和肮脏,他在和林与撒马尔罕的经历,才是真正的黑暗。

累累白骨,血流成河。

一个月大的王永贞似乎是饿了,在襁褓中醒了过来,铿锵有力的嗷嗷大哭起来,阿史那仪抱起了孩子,递给了奶娘。

和硕很快就带着康成志的人头到咨政大院复命来了。

“人头在此。”和硕亲自动的手,人头都摘下了,康成志,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复查验了人头,合上了匣子说道:“绕到别人的背后才能捅刀子,康成志的确是绕到了我的背后,奈何做事还是糙了点。”

康成志的确有搅弄风雨的本事,但是他现在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和硕面色奇怪的说道:“帖木儿王国卜撒因也派来了使者。”

王复一乐,这奥斯曼和帖木儿的合兵一事,真的是各怀鬼胎。他笑着问道:“那依和硕的想法,是和谁达成盟约?”

“和硕愚钝,我以为和谁都不要达成盟约。”和硕挠了挠头说道:“这两个人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狡诈。”

“黑羊王国的贾汉·沙也是这么想的。”王复满是笑意的说道:“当初卜撒因借贾汉·沙的兵灭掉了堂弟,坐上了王位,当初盟约里的条件,卜撒因一条都没履行,还杀了贾汉·沙三千多甲士。”

“你把帖木儿王国的使臣给法提赫送去,把康成志的人头给卜撒因送去,告诉他们,我康国无意盟约,要打就打便是,无须饶舌。”

和硕愣了愣说道:“康成志不是奥斯曼的使臣吗?给帖木儿国王卜撒因送去?”

王复确定的说道:“法提赫和卜撒因都不是蠢货,合兵之事,怕是不能成,既然打不起来,就恶心下他们吧。”

就他们这个合兵之前的动作而言,合兵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彼此的合兵还没谈呢,就想着怎么给对方捅刀子了。

完全没有任何的信任基础,合兵之事,无从谈起。

王复满是笑意的说道:“某不善斗,好解斗,你看,把他们的使者给彼此送去,不就解斗了吗?”

和硕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解斗法解的真是有趣至极。

王复面色一凝,正色的说道:“十二团营厉兵秣马不能停,给帖木儿王国下战书檄文,逼他南下。”

黑羊王国对卜撒因的爽约非常不爽,奥斯曼王国对这个世仇的帖木儿王国也是看不顺眼,康国再下战书,帖木儿王国唯有南下了。

王复的目标是帖木儿王国南下后,让出的土地、牧场和城池。

和硕担忧的说道:“那卜撒因不肯南下呢?”

“就打到他肯好了。”王复颇为平静的说道。

卜撒因不肯南下,王复只好拿出老祖宗的手段,远交近攻,交好黑羊王国,对帖木儿王国东西夹击,逼迫卜赛因彻底南下。

王复将这段博弈写成了奏疏,送往了大明的京师,奏疏中,还有关于安排瓦剌军撤出轮台城一事。

瓦剌历来撤军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集宁城被付之一炬,河套四处纵火,强行迁丁,劫掠不断。

轮台城的撤兵应该有条不紊,至少不能出现集宁那样的惨剧。

否则大明为了稳定统治西域,也要长驱万里,和康国算算这笔账了。

王复真的想回京师看看,尤其是儿子出生以后,思乡之情再难抑制,但是他确切的知道,他回不去,也不能回去,所以才会略显惆怅。

他站起身来,将写好的奏疏交给了一个墩台远侯说道:“送大明使臣陈循,转送京师。”

王复龙行虎步的向着咨政大院的穹顶礼堂走去,大礼堂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四个小厮立刻将很重的座椅放在了正中的位置,王复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座椅之上。

他拿起了手中的小金锤用力的敲了一下桌上的铜鼎说道:“议政吧。”

处月部的特勤合霍站起身来说道:“王咨政!我反对分屯别居令,凭什么各处田地,分给所有人耕种!”

分屯别居令,是王复最近下达的一个命令。

就是将整个康国的土地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的清丈,而后圈立各部族台吉、特勤、鄂拓克、酋长的具体田亩牧场数量,不能再立庄田。

每十一户为一甲,每一百一十户为一里,编民为户,分屯别居。

王复在限制豪强兼并土地,均田免赋。

隔干台吉作为和硕特部的台吉,大明正统年间册封赛刊王也是颇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你说让我们分给那些奴仆,还要给那些奴仆土地、牛羊,凭什么?”

隔干台吉此言一出,咨政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慑于王复的威望,他们不敢反对。

但是现在王复的岳丈和王复的心腹之一隔干台吉都站出来反对,他们自然也是畅所欲言。

均田免赋,伤害到了这些咨政大臣、台吉、特勤、鄂拓克、酋长们的短期利益。

伯颜帖木儿、和硕面面相觑,他们预料到了这个分屯别居令会遭到反对,但是没想到连阿史那合霍,王复的岳丈都都站出来反对。

王复眉头一皱,纠仪官们用力的顿了顿手中的长戟大声的齐喝道:“肃静!”

咨政大臣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复当然预料到了大家都会反对,但是在纠仪官的齐喝声中安静下来。

这一点已经让王复颇为惊喜了。

要知道之前咨政院吵架,那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鞋子满天飞,乱糟糟的比撒马尔罕的集市还要热闹,纠仪官拦都拦不住。

现在这咨政穹顶大礼堂终于有了点模样,至少像个议政的地方。

王复看安静了下来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你们是想要一世的富贵,还是想要至少两百年的富贵?”

“阿史那合霍,你来说。”

阿史那合霍眉头紧皱的说道:“自然是两百年的富贵了!这还用选吗?”

“隔干台吉呢?”王复看向了隔干,又问道。

隔干想了想说道:“两百年的富贵,我又不傻。”

这两个人的回答不出所料,就像每个人都想长生不老一样,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万事永昌。

王复敲了敲手中的金锤说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古人诚不欺我。”

“若是想要两百年的富贵,就听我的。”

阿史那合霍被鄙视了一顿倒是不以为意,他懂的汉学还不如他女儿阿史那仪多,合霍高声说道:“王咨政要分了我们的田,那也得有个理由啊,就是这一句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我是不认同的。”

“我也是!”隔干台吉看着还在硬顶的阿史那合霍,也硬着头皮说道。

反对王复要比反对也先可怕的多,因为王复是个读书人,大明的进士。

“既然要理由,我就给你们个理由。”王复并不在意阿史那合霍和隔干的忤逆,他还没那么小心眼。

王复看着这些咨政大臣,振声说道:“你们把田、牲畜给了百姓,再有战事,他们就跟着你们一起拼命。”

“因为之前保护的是你们的田、你们的牲畜、你们的财富,均田免赋之后,他们保护的是自己的田、自己的牲畜、自己的财富。”

“同时也在保护你们。”

“这个理由,充分吗?”

咨政穹顶大礼堂内一片雅雀无声。

王复没有引经据典的讲大道理,更没有总结奴隶制、分封制的缺点,更没有谈公德私德,文明二字,那是大明才有资格谈的。

王复谈得是牛马论,把百姓当成自己家的牛马去放牧。

他说了一个很简单的逻辑。

王复厉声说道:“你们在挤牛奶的时候,难道会让自己的牛羊饿着挤奶吗?”

“挤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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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复的小作文均有出处:出处一:上既临幸,二人因改坐于旁。他日上至,讶之,二人对:上曰:其后至馆中,惟立谈或东西行,不复坐云。——王鏊《王文恪公笔记》。出处二:巡按山西监察御史何琛奏:黄河自龙门至芮城清同一色,此实皇上至德所感,万万年太平之兆也。廷臣欲行贺礼。诏曰:此乃偶然不必贺。——《明英宗实录·卷二百三十七》。略有改编。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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