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遥控器（1 / 1）

离开南风小区，丁大壮驱车载着吴趣江晓彤二人一路向西，来到了一片临近郊区的小区。此时正是盛夏时节，阳光猛烈，人只消在户外站上那么 一会儿，便会通体火烫。只是这车一开进小区大门，被烤得火烫的车窗便立马开始凉了下来。放眼望去，仿佛整座小区都被笼罩在一片莫名的阴影之下。

“山山啊，你是在外边儿等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吴趣刷着手机问道。

“别特么叫老子山山。”丁大壮愤怒的将一盒餐巾纸往后一扔，纸盒的尖角恰好砸在江晓彤脑门子上，惹来对方一顿龇牙咧嘴的问候。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哟，五点半了啊，该吃晚饭了吧？你们不是说客户今晚包饭么？“

吴趣”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认真的搓着手机。

”咋的？免费的饭还不想让我去蹭啊？“丁大壮不满的问道。

“啊。那也……不是。”吴趣砸吧砸吧嘴，似乎是在回味什么。“去……也不是不能去，只是去了，我怕你晚上就去不了邵荷那儿了。”

江晓彤一听吴趣谈起这个可就来劲儿了，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是车内空间狭小，大概还能表演个满地打滚儿。

丁大壮犹豫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坨芥末味的巧克力。经过再三的挣扎，还是说道：“去吧，不就吃顿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停好车，三人一下车，一股凉意顿时扑面而来，江晓彤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儿真凉快啊，吴趣啊，要不咱们把事务所搬到这儿来吧，多省电啊，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一个月省好几百块呢。”

吴趣略微计算了一番，答道：“这边房子现在很贵的，咱们怕是住不起啊。”

“多贵？”江晓彤追问道。

“如果能卖出三个一级套餐，说不定能付个首付。”

“不至于吧？有点离谱了啊。你不是擅长走关系吗？走一个啊？”

“啊……”吴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只是挠了挠太阳穴，继续往物业处走去。

物业办公室中，一名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电脑上敲打一份报告，他看起来四十后半，属于随处可见的普通打工人，只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原本光溜的地中海里，居然长出了几根细软的海草，随着窗口吹进的清凉微风随波漂荡。当男人敲完报告的最后几个字，抬头活动了一下颈椎，便正好从窗口望见走来的两男一女，他迅速离开办公室，略微整理了一下衣领之后，在物业门口迎上三人。

“哎呀，吴大师，你们终于来了呀。”男人搓着手，有些点头哈腰的对三人笑道，“丁大师，江小姐，好久不见呀，江小姐越来越漂亮了，我儿子可是天天念叨想再和你一起吃个饭呢。”

“哦?那他今晚也在？”江晓彤饶有兴趣的东张西望，一副想要在绿化带的灌木中发现某个人的神情。

“当然不在啦，他还那么小，念高中而已，不适合不适合的啦，被我送去篮球训练营了。”

男人正要关于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却被丁大壮打断。

“那个，老于啊，张妈今天不在吧？”

于三阳一愣，答道：“张妈啊？听说你们晚上要来，他早上就去买菜啦，说是要给你们炖汤，现在在物业食堂忙活呢，几位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先吃饭。”

说罢，于三阳带着三人一路来到物业食堂。红寿宫小区的物业食堂名义上只对小区内的物业和保安开放，也就占了半层楼的面积，平常会有保安大队和一些无业人员前来吃饭，掌厨的是两名四十来岁的男厨子和五十来岁的张妈，虽然是大锅饭，但三人手艺却是相当精湛，只要是在这儿吃过的，无不回味无穷，赞不绝口，以至于不少业主也会偷偷来此蹭饭。

正常情况下食堂的夏季开饭时间是晚间七点，今天为了迎接吴趣三人，张妈特地一大早出门买了新鲜菜肉，又煲了一瓦罐鸽子汤，此时见三人终于到了，便开始热情的上菜。于三阳对谁都是很客气的，见张妈上完菜，便招呼着她一起上桌吃饭。

张妈笑呵呵地坐到吴趣和江晓彤特意为她留的位置上，对丁大壮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一向没心没肺丁大壮却显得极为局促，苦笑应对。

“远山啊，来尝尝，特地给给你们煲的鸽子汤，一点儿不油腻，大补。”说着，张妈便给丁大壮盛了满满一碗鸽子汤，还精准的捞出汤钵中的一只鸽子腿。

“诶，诶，张妈，我自己来。”丁大壮扭捏的接过盛满了热情的汤碗。

张妈脸一板，嗔道：“叫什么张妈，真见外，叫张姐！”

“诶，诶，张姐。”丁大壮局促不安的尝了一口碗里的汤，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真香”。

吴趣默默低头吃饭，江晓彤默默低头吃饭的同时眼珠乱转，不时瞥一眼丁大壮和张妈，物业主管于三阳则假装自己不存在，与碗中的饭菜斗智斗勇。

一桌饭菜吃完，于三阳很是识趣的没有在饭桌上谈论任何正事，几人专心吃喝，都是撑的肚皮圆溜，张妈又给众人泡了茶水，江晓彤小口抿着杯中的绿茶，对张妈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张姐你做菜真有水平啊，我们平时在家哪儿能吃到这味道，吴趣做的菜味道还不如泡面。”

张妈嘿嘿笑着，她正缠着丁大壮教她使用新买的智能手机，整个人都快要贴在丁大壮身上了，这声姐叫得她十分巴适，便给了江晓彤一个”我都懂“的笑容。吴趣则白眼一翻，怼道：“是是是，我做饭难吃，那你就在这儿找个业主包养你，以后不就天天能吃到你张姐的饭了？”

江晓彤哈哈一笑，“好主意啊！”接着目光猛地扎在于三阳脸上，”老于！怎么样？包养我？“

于三阳自然能看出来二人是在互相揶揄，连忙打着哈哈说道：”我只是个物业，哪儿有钱买这儿的房子啊，我家住在韩余路那边，离这儿挺远的，而且我有老婆孩子的。“

“就是有老婆孩子才叫包养啊，要不我给你当童养媳，你给我走关系在这儿弄套房子？”见于三阳不可置否的神情，江晓彤反手就给吴趣裤子上来了一脚，”赶紧卖几个一级套餐，不行去当牛郎。“

吴趣不再理她，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七点，心道小区里的保安大队该轮班来吃饭了，便又喝了两口茶，目光微移间，脸色忽然巨变，匆匆起身说道：”走走，干活儿了。“

丁大壮一见吴趣脸上变色，赶紧摆脱张妈，同时不忘赔个礼道个歉，”张姐，咱们要干活儿了，你这饭菜太好吃了，下回来你可还得做给我们吃啊。“

张妈似乎是在丁大壮身上揩够了油水，见他们要忙正事儿，便也起身将他们送到食堂门口，并承诺下次来给丁大壮做鸳鸯五珍烩，还说是从某音上新学的。

四人一路返回于三阳的物业主管办公室，于三阳见吴趣神情严肃，步伐匆忙，其实心里是很慌的，但他不敢问，生怕打断了吴趣的思路。江晓彤则没心没肺，端着一杯从食堂带出的茶水慢慢喝着，”咋的啦？我咋没觉得有啥不对的？“

丁大壮闻言一惊，”连你也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他赶紧捂住右眼东张西望，却也没能发觉什么异样，”看不到什么啊？到底咋了？“

“我手机快没电了，赶紧干完活儿回去充电。”吴趣一脸严肃的说道。

三人一愣，于三阳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把这口气化作了一声憋在喉咙里的古怪嗤笑，随即又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个，我办公室有充电线。”

丁大壮则摸着下巴说道：“电视上说的手机病是真的啊。”

江晓彤脑袋一歪，似乎要说点什么，却是欲言又止。起先三人并没有在意，直到她猛地一抬右手，将众人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扇人，吴趣反应神速，第一个往旁边跳出一步保持安全距离，不料江晓彤的右手高举过头顶不像是要打人，再放下时，手中居然多出了一支……遥控器？

吴趣和丁大壮一脸茫然，于三阳则在看到江晓彤手中的空调遥控器之后猛地抬头，想从高达三十三层的，密密麻麻的窗口中辨认究竟是哪家没教养的高空抛物，这要是砸中的不是江晓彤而是巡逻保安，估摸着当场就凉透了。

“搞什么啊？仗着这儿凉快，空调遥控器都不要了么？”江晓彤将手中的遥控器抛到半空翻了几个跟头又接住，“得亏砸是我，换成大壮不得当场脑震荡啊？”

“这换成老吴不也得当场植物人儿么，老于你这小区怎么回事，这么大条路就咱们四个人，咋就这么巧？”丁大壮双手往胸前一叠，十分不满的对于三阳质问道。

尽管小区里的气温异常凉爽，于三阳这会儿也是满头冷汗，从江晓彤手中拿过遥控器，看了看牌子，又抬头看了小区楼的栋数，说道：”这事儿必须查一下，我觉得没这么巧合，早不扔晚不扔咱们走过来了扔，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哦，那倒不一定，说不定就是这么巧呢？”江晓彤故意抬了一杠，“咱们先办正事儿，还是先查这个？”

“一起吧，我办公室电脑里有每栋大楼的报装资料，只要查一查15栋哪些户主报装了这个……安雅牌空调的记录就能知道是哪家扔的。”于三阳说罢，加快了脚步。

很快，四人回到物业管理处于三阳的办公室，于三阳径直坐到电脑前，打开报装记录，找到15栋，说道：“15栋只有……十七家住户，其中两家装的是安雅牌空调，分别是四楼，和二十七楼的住户，江小姐，你觉得是哪一层？”

他将目光转向江晓彤，江晓彤摸着下巴回味了一番接住遥控器时的手感，没怎么犹豫，便说到：“那肯定是二十七楼。”

另一边，吴趣则和丁大壮进入了和办公室连通的一间储物室，这里的杂物早已被搬空，只留下一张圆桌，圆桌直径大概有三米，桌面摆放的是复刻精巧的小区建筑布局模型，大到住宅楼篮球场，小到绿化带路灯公用健身器材，乃至每一个垃圾桶，不能说差不多，只能说一模一样。从上往下来看，整个小区成双龙护珠之势，又似是一双手掌将某物拱卫当中。

吴趣伸出一根手指，点在1栋模型楼顶，闭眼感知，模型之中的小型法阵立马与远处真实大楼呼应，模型顶端的小号太阳能电热板模型间隐藏的金色符印缓缓溢出一团柔和金光。

“嗯，这个是正常的。”吴趣自言自语道，手指转而点向2栋模型楼顶。

一栋一栋的检查下去，只有22栋楼顶的法阵金光明暗不定，吴趣拍了拍手掌，对一旁的丁大壮说道：“待会儿我和晓彤去22栋那边维护法阵，你和老于去19栋那边看看谁扔的遥控器，有机会就讹他一笔。”

丁大壮闻言立马摆正姿态，说道：“小同学，你介个三观不太正啊，不应该以批评教育为主么，找到当事人，我和老于肯定要跟他说道说道，这就算没砸到小动物，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

“你说谁是小动物？”吴趣突然问道。

丁大壮刚要张嘴，忽然口风一变，严肃说道：“没说谁啊？这不是大话西游的台词么？”

储物间门口，江晓彤靠着门框，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盯着丁大壮的后脑勺，那只遥控器被她夹在臂弯中。

“怎么样啊？有没有需要维护的啊？没有咱们这就讨公道去？”

“有，22栋的法阵好像出了点小状况，我们去看看，让大壮和老于给你讨公道去。”吴趣说着，提起地上的工具袋就要往屋外走，却被江晓彤以一个高抬腿抵住门框，拦住去路。

“咋不让我去呢？是不是想跟我单独相处，先看星星再看月亮，制造点儿浪漫，然后开车？”

迎着江晓彤挑衅目光，吴趣撇了撇拦在自己面前，包裹在牛仔裤中的大长腿，回道：“开车是大壮的事儿，你看我是那种人么？我哪天不是跟你单独相处的？”

听完这话，江晓彤有些造作的炸毛了，缩回美腿连连后退，“哎哟完了完了，我黄瓜大闺女的名声都被你弄臭了，明儿个我就找个富豪包养我，搬出去不跟你住！”

“江小姐的中文说的真好啊，不看脸估计谁都听不出来你是外国人。”于三阳离开电脑桌，取出钥匙，从一旁的上锁文件柜中取出了一份黄纸包裹的文件往腋下一夹，对丁大壮说道：“那……丁大师，麻烦你陪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