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剑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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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勇冲锋的陵安人忽然迟疑着停住了,他们发现前方有些异样——那些负伤的伙伴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僵硬着身子转了过来,把刀和剑对准了自己人。下一刻,陵安士兵惊恐的瞳仁中映出的就是伙伴屠杀自己鲜血四溅的画面,他们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终死在了伙伴的手下。

这才是执吾剑最大的威力所在:粘上一滴血,血的主人便完全处于掌剑人的控制之下。

这控制可以是有意的,也可以是无意的。比如魏从容现在控制着陵安人屠杀自己的同伴就是无意的;他心中埋藏着愤怒的种子,因此控制下的陵安人就会做出屠杀的暴行;而他现在这一刻想的是保卫自己,所以陵安人就会向伤害魏从容同伴发出袭击。

被执吾剑刺中的陵安人足有百十个,他们或是死在执吾剑下,但并不倒地身亡,而是以尸体的形态砍砍杀杀,但也因为执吾剑的强力控制而无法自己,只能随着魏从容的心意厮杀拼命。这样算起来,魏从容已经不再是孤军作战,他身边聚拢了一大群剑魂战士,为他无理由地拼命。

执吾剑是诱惑与控制,这是它的力量所在。

当魏从容控制的人越来越多,他也逐渐陷入狂热之中。这种狂热带来的狂喜不逊于拯救所有人带来的快乐,甚至比那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快感更胜一筹。力量在他手下涌动着,他似乎体会到了造化神通天彻地的本事带来的极致的爽快。

动一动手,生死就有了定数,眨一眨眼,喷薄而出的神力就朝着他想的方向激射而出。

还有什么阻挡他?还有什么小瞧他?

“魏从容!”玉孤台快要把嗓子喊哑了。眼睛虽然盲了,但耳朵却听得比谁都清楚。执吾剑启动了,这把神兵不在受魏从容的控制,开始独立施展威力,施加本体的意志。

一旦执吾剑开始反攻,谁也不是对手,除非造化神重生,否则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控制它。

魏从容二十八年有多幸苦,玉孤台都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就被选中的人在这二十八年中受了多少伤,心痛过多少次,多少次想要放弃,玉孤台虽然没有看见,却比魏从容都清楚。魏从容曾经问过他:执吾剑到底该怎么办?是该还给造化神?还是干脆毁掉?对他的问题,玉孤台当时只给出一个含糊的答案,顺便安抚了为此苦恼不已的魏从容。

玉孤台的话叫魏从容安心,但前者明白,他只能这样含糊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执吾剑该怎样处理。对于造化神之后的神师,特别是两族大战之后的神师而言,执吾剑就是一块绕不开的绊脚石,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有可能掉下来把人洞穿。

这个问题曾经也困扰着贺留心,他和玉孤台就这个问题谈过几次话。玉孤台仰仗贺留心,就问他:光明神师对这把剑负有责任,怎能不知道如何处理?而贺留心当时的回答是:我只负责当下的平安。言外之意是:至于以后执吾剑闹出多大的血雨腥风,他一概不管。

见玉孤台不满意自己给出的答案,贺留心知道糊弄不了,干脆直说了:此事无解,只能等待,即便处理执吾剑,也要等到执吾剑真正闹出乱子的时候。在此之前,不能擅动,否则没法找出正确的解决方法。

玉孤台当时将信将疑,且疑惑多于相信,但碍于贺留心的身份,也就不再问。但时至今日,玉孤台才真正明白了贺留心话的正确之处:今天,他看到了执吾剑造成的伤害,看到了相互残杀的陵安人,看到了即将燃起的战火,也看到了如痴如狂的魏从容。如果这些都不能让他相信执吾剑不属于后土,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了。

毁剑。这是玉孤台心中唯一的念想。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魏从容救下来。

燕无咎扒开混乱的人群,拼命向魏从容的方向挤过去。“成渐离!”他一声大吼,喉咙好像破了,尝到了血腥气。

魏从容眼睛中异彩流转,听不到人的声音。剑魂战士环绕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大圈,长矛与刀剑对这圈外,防范着任何想要伤到魏从容的人。

而魏从容自己却没有丝毫懈怠,执吾剑直挺挺地举着,如果不是仔细看,不会看到他的动作中有一丝僵硬与勉强。执吾剑从来没有这样透支过他的体力,魏从容的腿肚打颤,举剑的手也发软,只有那一股兴奋与狂热支持着他,不叫他倒下。

但是燕无咎看到了。燕无咎什么都能看到,虽然没有神师的灵明眼,但魏从容出的问题,他就是能一眼看到。燕无咎磨磨牙,十三挥舞得更急。他已经顾不得的挡在面前的是陵安人还是傩亚人,只要是阻挡他去魏从容旁边的人,都被他奋力扫开。

狂怒的吼叫顿时在他身边弥漫开来,北院大营的将军们叫的尤其凶狠:“燕无咎!你怎么打自己人?!”

燕无咎手上维持着几乎刻板的凶狠,头也不回地喊道:“已经没有自己人了,挡路的人都是敌人。”

北院大营的将军们被他这话噎得够呛,却忌惮他的武功厉害,谁也不敢上来阻止他。燕无咎几乎与玉孤台同时抢到了魏从容的身边。眼角扫到玉孤台,燕无咎喊道:“云机山君,怎么救他走?”

玉孤台的眼睛狭长,不知道是不是燕无咎的错觉,此时战场一见,玉孤台的眼中竟然闪烁着冰冷且带着杀气的光,像寒冬倒挂的冰凌。

玉孤台:“我带他走。”

燕无咎怎能让他?“云机山君,怎么救人,我可以帮你。”这样说话,已经是燕无咎极大的忍让了。

玉孤台寸步不让,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燕无咎语气中包含的意思。玉孤台:“他现在掌握着执吾剑,已经疯魔了,你控制不住处理不了。”

“……这个人是个疯魔,兄长为什么还要犹豫?兄长可见过那个少年人拿着刀闯龙见大堂的?”

“落魄。还能是什么?小时候是个疯魔,现在就该沦落成一个落魄。这个小公子,自小不正常,你盼他能做什么?”

燕无咎脑袋猛地疼了一下,“疯魔”这个词击中了他的神经。那些人就是这样说成渐离的。不公平啊,不公平!是你们把他逼成这个样子的!若不是你们,渐离不会成了这样。但凡做父亲的多一分亲情,但凡做臣辅的多几句美言,但凡做兄长的多一些包容,渐离不会被放逐,一切都不会有。

燕无咎也像是突然发狂了一样,十三好像一条飞鱼,回到了剑鞘中,一把长刀灵蛇出洞,砍倒了围在魏从容身边的人。玉孤台被这股浓烈的血腥气刺激,哆嗦了一下,皱起眉头,右手虚握一下,随即如梦初醒一般松开,一道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燕无咎看的很清楚:那光芒骗不了人,是喋血的光;那动作也骗不了人,是握紧兵刃的姿势。真奇怪,这个与世无争的山君,竟然有将军似的铁血。

但燕无咎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剑魂将军被他的大刀冲得七零八落,魏从容近在咫尺。燕无咎探出双臂去抓魏从容,却因为魏从容一闪身,没有抓住。燕无咎又气又恼,吼道:“成放,你躲什么?我是在救你!”

玉孤台波澜不惊地道:“燕无咎,你救不了他,快让开!”

燕无咎紧握着大刀,像是紧握着一团火,眼中也要喷出火来了:“不——让!”

玉孤台不再理他,银编手套一握,手心就跳出一团火,不等燕无咎反应过来,玉孤台跃起身来,轰轰烈烈地火瞬间撞到了魏从容的胸膛。

在燕无咎惊恐的目光中,熊熊烈火在魏从容的胸口燃烧起来,七彩的火焰每种颜色都很鲜明,明明白白地烧着,像是要把他的胸口烧穿。

“玉孤台你疯了么!”燕无咎跳下马来,拼命拍打着魏从容的胸口,想把火扑灭,但却无济于事。一把刀悄悄从他身后袭来,刺中了燕无咎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弯下腰。

魏从容本来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忽然冰凉的胸口有了一点热气,眼前的世界也渐渐明白起来,却有一双手狠命拍打着自己,也无暇分辨到底是谁,狠狠地推了这人一把。

燕无咎大叫一声,被推得向后退了一步,刀尖刺入更深。“成放!你醒一醒!”燕无咎没有退却,一遍遍叫着魏从容。后者终于被这叫声撞破了重重的迷雾,醒了过来。

一恢复神智,魏从容就看到满身是血的燕无咎,一剑砍倒刺中燕无咎的人,把他扶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执吾剑疯了,我也疯了。这里很危险,你快走。”

他捕捉到燕无咎不可思议的目光,问:“怎么了?”

燕无咎摇摇头不说话:魏从容苏醒的一瞬间,他胸前的火焰迅速熄灭,像是被他吸进了胸膛,黑红的衣服上看不出一点灼烧的痕迹。

燕无咎:“云机山君……”说着回头找玉孤台,却惊愕地发现玉孤台已不知所踪。“云机山君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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