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葛:阴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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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院子,雨便下来了。魏从容瞅着外面不间断的雨帘发呆,忽然从雨中听出了一阵哭声。丝丝缕缕地声音契而不舍地钻进他的耳朵,绷紧了他的神经。一句话不说,魏从容便走进了雨中。忘知想拉住他,却被吴奈何用一个目光止住了。

雨中的草木格外青翠,珊珊可爱。哭声蒙在树丛后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转过树丛,魏从容看到了她:灰白的衣服湿透了,裹在身上,冷泠泠闪着光,像是一条鱼,黑色的头发沾了水,反而吐出白光来。

听到有人来,女子抬起头,四目相对,魏从容诧异道:“花汀姑娘。”

花汀看到魏从容,没来由一声尖叫,捂住了耳朵,但又仿佛是手掌挡不住声音,花汀撕扯着耳朵,尖叫道:“不是你!不是你!”

魏从容将她的手一把扯开,但她白皙的面庞上已经留下了鲜明的红印。魏从容呵斥:“你干什么?”

花汀像是累了,身体软倒下来,闭着眼睛:“为什么是你?偏偏就是……那个人又是谁?”魏从容摸她的额头,有一点热,道:“你病了,我带你走吧。”

花汀哭道:“不……”气息闭塞,忽然间昏闭过去。

干柴噼啪作响,外面雨声不断,微微的冷气吹进来,荡漾青草的气息。花汀昏沉着,模糊间看见魏从容的面孔,跳了起来,躲到一边。魏从容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像是不认识我似的。”

花汀就这样小兽一般看了他许久,终于放松了肩膀,流着泪缓缓走到他面前:“可算找到你了。”

魏从容微笑:“为什么找我?你不是回家了么?”

“我回家,看到了——卓沉舟。”

“什么?”破屋中的人全部跳了起来。吴奈何:“卓沉舟在贺陵石城?”花汀不认识他,向后退了几步。魏从容安慰道:“这也是神师之一,不要害怕。”

花汀:“不……卓沉舟在深林,王在林地大堂会见了他。”

吴奈何将信将疑:“他们的会面应该是机密,你怎么知道?”

花汀:“我本是逃离,再回家便不敢声张。本想去看看王是否派人捉拿我,却不想正看到他与卓沉舟会面。”

魏从容抓抓头发,苦恼道:“错了,全错了!我们本是想抓住卓沉舟,却阴差阳错地被奉歌的戾气引到了这里。没想到,全是空忙一场,南辕北辙!”

花汀:“耕烟神君,若是想抓住卓沉舟,怕是已经不可能了。卓沉舟已经说服陵安王东下,准备入侵傩亚,夺回土地。他现在受陵安王的庇护,想动他很难。”

大家的眼睛瞪得一般大:“夺地?陵安王疯了不成?这么多年来傩亚与陵安之间保持的微妙平衡,陵安王竟想打破么?”

花汀摇头,神色忧郁:“王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卓沉舟告诉他,执吾剑将为他效力。有了这把神剑,陵安族将无往不胜。”

思归大声笑道:“开什么玩笑!卓沉舟怎么舍得奉献出他的宝贝执吾剑?”

“的确不会。卓沉舟并没有展示执吾剑,而是说已知执吾剑在傩亚境内。陵安王东下,只需偷偷取到执吾剑,便可一举夺回旧土。”

大家哑口无言。半晌,魏从容:“陵安王竟相信了他的鬼话,且肯冒这样大的风险执行一个变数百出的计划,由此可见,陵安夺地的热情真是非同一般。”

花汀垂头:“百余年来,陵安族的确对旧地念念不忘,那毕竟是我们的故土……”

“笑话。”魏从容真的笑了出来:“不偏袒地说,天下土地的流转本就是常事,当年傩亚打败陵安,你们说他是强盗也好,阴谋家也好,陵安西退都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后土之中,东方傩亚,西方陵安,陵安族想夺取东方的平原自然可以,但不必总将其定义为夺回故地,平添了许多闷气。”

吴奈何:“我不明白,卓沉舟费尽周折,引陵安人东下,到底为了什么?”

“那是个奇怪的人。”魏从容向着西方眯起了眼:“我猜不出。因为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这个问题云机才能回答。”

魏从容拍拍身上的土,宣布道:“当务之急是夺回执吾剑,救出云机。这第一件事我去做,第二件么,就托付给大家完成了。”众人都坐直了身子。

“云机被关在阴井之中。此地的看守共有二十四个,每人掌握一枚小铁铭。所有人都直对狱吏负责,相互之间并不熟悉,进出阴井也全凭铁铭为引。你们想要进入阴井,只需夺得小铁铭。记住,阴井中的防卫白天松,夜晚紧,你们要把握时机。我为你们画一张王城图纸——”说着从背囊中中取出纸和炭笔,刷刷点点,草草而就。末了,叮嘱:“大家注意安全。拜托了。”

花汀仍含着泪水,饱含深意的眼光追着他,魏从容却头也不回,似乎完全忘了身上的刀剑伤口,背起背囊,向西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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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井中很黑。对玉孤台而言,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黑暗是黑的。但此时,他却完全被黑暗淹没了,像是水漫上了他的头顶,五官浸泡在水中,喘不出气来。这感觉难受极了,也奇怪极了。

“哐哐哐”,有人砸着铁门,厉声道:“老实点。”

玉孤台冷笑。摆什么威严,他根本没有动。

另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喝止了砸门的人。燕无咎:“下去吧。”

走近了,燕无咎:“神师,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我是傩亚的少侍,职责所在。”

玉孤台了然:“无妨的。我在这里呆一阵子。”

燕无咎冷沉沉的声音飘进来,像是恐吓似的:“阴井可不是呆一阵子就能离开的。”

玉孤台似乎倦怠了,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淡淡道:“我既然成了阶下囚,便由你们处置了。”

燕无咎透过栅栏看着他,目光扫过玉孤塔半是厌倦,半是冷冽的眉眼,不再说话,就要走。

“请留步,大人,”玉孤台突然很有礼貌地道:“在你看来,傩亚王以什么名义拆除光明神迹?”

燕无咎缓缓地转过身来:“光明神迹带个傩亚的弊端不少,单是兴修神迹便花费了许多功夫。加之近些年来信徒增多,不事生产,整日清谈,傩亚镜中人员流动,已然呈现混乱之势。长此以往,无益于傩亚族长治久安。因此,老王命令,逐步拆除光明神迹。”

玉孤台:“命令是谁下的,我们都心知肚明。老王并没有拆毁光明神迹的意愿,反倒是那四公子,不断策动鼓吹,怂恿老王这般行动。大人可知道,四公子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燕无咎干脆地回答:“无论四公子的目的是什么,拆毁神迹的确有利于傩亚稳定,就这一点,我便不会去追究他的用心。”

“你确定?”玉孤台轻轻摩挲着衣角。

“如果你如此好奇,不如直接去问四公子。”燕无咎的语气中略带嘲讽。

“四公子已经是个死人了,丧钟长鸣时我就知道了。”

燕无咎阴沉着脸:“这件事发生过于突然,傩亚王城中仍在封锁消息,其他族人尚且不知道此事。”

“四公子是怎么死的,调查之后可有定论?”

燕无咎两只手撑住了铁栏杆,垂头思索,半晌道:“我们在怀疑无量院,老王死在那星甫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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