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明天入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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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起了变化——又唱又跳的精灵收了架势,尖声喊叫着退走;妩媚的女子风情万种地扭动着腰肢,向山的深处去;赤豹最后蹭了魏从容一下,敏捷地跳上一块山石,再一跃,便消失了,仿佛消失在云中。眨眼间,什么都没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梦。

魏从容眨眨眼:“他们为什么走了?”

“时间到了,再待下去,会被人看到的。”玉孤台略带伤感地将魏从容地衣衫退下去,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儿,为他的伤口上药:”烟雾要散了,山灵现身,却要在人们看不到的时候,哎,真是可惜了。造化神在的时候,天地间充斥着这样的精灵,每座山上都有山魂化成的女子和她们的灵猫,那时的情景,真是美极了。可惜,我们都看不到了。”

雾散了。

大山在雾气中忘形,伸张着躯体,本来严丝合缝的山体多了许多口子,而这时,这些口子重新弥合,刚才相隔遥远的魏,玉与其他人这是又重新站在了一起。

所有人在眼前清明之后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幅场景:打磨得干净光滑的大平台上跪坐着两个人,穿黑衣的随意地坐着,有些痴地看着一个方向,目光追寻着什么;穿麻衣的认认真真地将玉脂一样的东西涂在黑衣人的胸膛之上。两个人身处这一切之间,心却似乎都不在这里,而是落在更加遥远的地方。

不由得都有些傻了。

鬼犰喷着响鼻,铁蹄踏在平台上,发出巨大的刺耳声音。那两个人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众人,长身站起。魏从容看看面色发青的萧逢年,随即将目光落在站在远处的四公子身上。这人好生熟悉。与此同时,四公子可也在看他,眉头皱起来,心生不愉快,但说不清为什么。

四公子问:“这两个人又是谁?”

喀喇一声,魏从容捏紧了手。他认出来了,立马将脸孔扭了开去。

莫渡大声说:“你身为傩亚公子,该去认识他。他们可是山神!正是他们,让莽山活了起来。”

“山神,呵。”四公子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冷冷地吩咐:“独猶,把他们带走。”

一直冷漠地站着,木头人一样的武士独猶从身侧缓缓抽出一把比手臂还长许多的大刀,双手握着,向两人走来,步履稳健,缓而不散,即将暴起,在人不意之时发起进攻。

萧逢年大声道:“慢着,这两个人,我们要带回无量院。”

四公子笑容转向萧逢年,带着冷气:“无量院?没有什么无量院了。我现在就要逮捕无量院的所有人。等我回去,将你们的师父一并抓获,这件事便了结了。”

“你凭什么抓人?”钟青符年龄最小,沉不住气,率先喊了起来。

四公子抱着手臂,似笑非笑:“老王清牧,周游山川之前便感到身体不适,是你们师父献上一味药材,说能缓解老王的病痛。可是谁知呵……呵呵,这味药竟要了老王的命。老王病逝在清牧途中,如今梓宫停在龙见大堂,怎么,你们非要挨到老王的梓宫前,才肯承认无量院的居心叵测么?”

“胡说!”萧逢年终于勃然大怒:“师父不会做这种事!你们傩亚王族自从来到南方,世代由我们无量院守护,你们应当知道我们的忠诚。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忠诚嘛……”四公子笑了一下,不年轻的脸上显出不光彩的光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该效忠于我的父亲,但他已经死了。你们若说要转头效忠于我,我可不需要。”他笑着向独猶扬起下巴:“说忠诚,还是这样的人比较好,你们这些巫师,可要靠边站了。”

四公子果决地命令:“众军士,带无量院人走。独猶,抓住他们。”

大刀劈头砸了下来,魏从容跳起身躲开,大喊:“云机,咱们走吧。”

玉孤台点头之间,长袖挥舞,一阵浮沉的气流便掀起了众人的衣摆,山崖之下树木纷纷上翻,有无形的东西冲破山的束缚,浮了上来。

许多人被掀翻在地上,更多的人四处逃窜;四公子带来的士兵举起了长矛,但根本找不到敌人在哪里,东张西望,议论四起。

玉孤台感受了一下:“头。”

魏从容眯起眼:“颈。”

玉孤台:“走!”

两人忽然朝山崖奔去,来到崖边,长身一跃。

崖上一片惊呼。两人飞一样的下坠。

四公子迈出一只脚,像是想跑到崖边看一眼,但顿住了,露出惊诧而不甘心的颜色:“带上无量院诸人,收。”

“阿在!”风突然小了下去,下面全是茂密的树木。脚下结结实实托着两人的大风忽然撤了力道,脚下一空,就要向下坠。魏从容想着卓沉舟一掌尚且伤得玉孤台不轻,不敢叫他摔坏,落地之际,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玉孤台的半个身子便砸在了魏从容身上。

玉孤台迅速站了起来:“耕烟。”

魏从容慢吞吞站起身:“不碍事,你轻的很。”

“四公子是谁,你认识他。”

笑容像蛛网一样爬满了魏从容的面庞,但这个笑容却是有些扭曲和可怕的:“我认识他……成冕,我的四哥嘛。只是,他老了,我却没有,还是赚了。”

这样轻佻的话,魏从容真的恼怒悲哀了。手指绕着衣服上的一根带子转了一转,魏从容忽然道:“他们的主人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

玉孤台面色忽然间变得雪白:“那把七弦琴,还有那滚滚的烟雾,都让我想起一个人。”他不肯说下去。

滚滚的烟雾。“沉烟醉客?程赏?”

玉孤台咬住了嘴唇,所有的话都衔在口中,不肯吐出来。

“你说他死了,死在陵安与傩亚的战争之中。”

“战争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至今已过了百余年。除了死亡,我难道能有别的猜测么?”

魏从容陷入了沉默。半晌:“这一趟旅行给了你新的答案。”

玉孤台疲倦似的揉着脸颊:“去王城吧。只有见到他,我们才能有定论。”

“那么戾气呢?怎么追?”

玉孤台缓缓摇头:“我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他了。自从来到傩亚境内,戾气的感觉便逐渐减弱。一定是有什么屏障阻隔在我们与他之间。”

魏从容颇为懊丧:“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此行看来会有大不易。”

玉孤台忽然扬起了笑容:“神师不就是为这个而生的么?”想到了什么,笑容收住了:“老王,你的父亲……”

“他死了,终于是要死的。”魏从容干巴巴地道,像是在重复别人的话:“毒发身亡,寿终正寝,的确有一些区别,但到底是死了。”

他抹了一把脸:“我说不上难过,甚至有一些感激他将我放逐,但对于他对我的养育,我却是一点感恩也没有的,即便吃喝都在他的名下……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凌乱的语句中,魏从容仓促一笑:“算了,不说他了。现在的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出山吧。”

“成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他没有派兵下山谷中搜查,却一定在出山口布置了岗哨,我们要小心行事才好。莽山出去再向东,便是内境了。”算算时间,走到内境将近暮色,魏从容谋划道:“入城后找地方歇着,莫叫巡夜人抓了,明天再去无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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