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不要叫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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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魏从容也露出微笑,口中吐出了是自然而标准的陵安语:“朋友,快来载我们一程,帮我们渡过这片黑海。”他接触到花汀震惊的眼光,笑道:“没有想到吧。我会的东西很驳杂。陵安人作为后土的首生儿女,语言能被许多东西领会,这么有用的语言,我怎么能不会呢?”

前蹄抬起又落下,两匹高头大马已停在了面前,魏从容赞叹道:“伏苦人生的甚丑,养马的本领却是一流,马儿生的这般好看。”腾跃而上,跨上了白马。

伏苦人的马,由内而外透出一种野性,奔跑时肌肉上下松动,好像随时想着将背上的人掀翻在地。花汀手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抓着马鬃的手一点也不敢放松。两人跑了不到点一支蜡烛的时间,身后的登炉山中便传出一声雄浑的号角,声音低沉险恶,充满提示的意味。

魏从容在奔驰中大喊:“注意了,他们要开始追了!”

花汀心中一紧,回头偷偷瞟了一眼,见本来黑沉沉的登炉山上跃动着长龙一样的火把,闪烁跳动好似一群游离的小鬼。接着,上空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还未待花汀反应过来,背上便是一疼,像是蜜蜂的尖刺扎进了肩胛,但几个呼吸之后,疼痛便扩散到整条右臂和前胸。

魏从容甫一听到箭声,立刻拨转马头,来到花汀身边,但看到花汀皱着眉头,脸色雪白,便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待再有箭簇飞来,挥起斗篷,一阵金属之声响过后,箭簇便全部收到了他的斗篷之中。魏从容冷哼一声,将收来的箭簇狠狠摔到地上,对花汀道:“再坚持一下。”说着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稍稍调转了一下方向,道:“我们去西南方。”

两人身后传来马蹄之声,其声隆隆,显然是伏苦派出众多军士对他们进行围剿。花汀咬住舌尖,尝到一点血腥气,勉强恢复了镇定,催马跟在魏从容身后,加快速度向西南奔去。不知是不是花汀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伏苦人的队伍在他们转向西南之后减缓了追击的步伐,迟疑犹豫,畏缩不前。

花汀在风中朝魏从容大喊:“西南有什么?伏苦人像是怕了。”

魏从容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他们是该害怕。西南方有整个洪芸平原与地藏高原的灵明。”

灵明?花汀觉得新鲜,但身上愈演愈烈的疼痛已容不得她胡思乱想,也不给她留力气开口发问。

她的疑奇在远方模糊的景象中进一步增强:那似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却没有树叶该有的浓稠的样子,而是恍如一个个木刻的形象,生硬而坚固。再离近一些,那些东西又变成了阴雨天天边堆积的云朵,大团大团,雄壮蓬勃,似动非动,始终汩汩地膨胀的,生长着。待到切近了,才看到那不过是一群石头,但每一块都有两人高低,随着石林的深入,强壮的黑影显示里面甚至还有更为高壮的石头。

这是活的。这个忽然冒出的念头在花汀心头盘桓不去,甚至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魏从容的速度并没有放慢,而是直冲进了石林中。掠过石林入口时,花汀仿佛看到了一幅神奇的景象:一个庞然大物舞动着身子,跳着玄秘的舞蹈,他的身边跟随着许多黝黑的小鬼,后者也在翩翩起舞,只是姿势诡异。在花汀经过时,那些吊诡的舞者一起转头看向她,齐齐露出了微笑。

石林中的风稍小了一点,微风吹拂,花汀的发丝扬了起来,落在她的脖颈上,好像一只不怀好意的枯瘦小手,花汀一手捂住了嘴,将一声惊叫死死地按在了口中。魏从容跳下了马,在花汀看不到的角度,他捂住了胸口,再移开手时,手上湿淋淋全部是血。魏从容盯着手看了一会,眨眨眼睛,像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随后,他把手在黑衣上随意地抹了抹,擦掉血迹,扶着花汀下了马。

花汀的半个身子又酸又麻,肩胛之处不断渗出血来,一团红色中夹杂着黑色的箭簇。魏从容只看了一眼,便命令道:“坐下,我把这东西给你取出来。”花汀坐在一块石头前,身后凉阴阴是石头冰一样的体温,尽管流血令她头晕眼花,花汀也不敢靠在石头上休息。

魏从容灵活地取出一个刀片一样的东西和一个小瓷瓶,瓷瓶在手上一擦,手上便起了火。他将刀片在火上烤干净了,道:快,解开你的衣服。”花汀一面为他手上的火焰惊奇,一面为他的话而红了脸,魏从容的动作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了荒山,她嗫嚅道:“你也……”

魏从容莫名其妙:“什么叫我也?快,这支箭上有毒。”

花汀一个激灵,其他念头都抛在脑后,迅速解开了衣服,将背脊对着魏从容。魏从容看着她雪白的背脊,皱了皱眉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吩咐道:“咬住你的衣服,会疼。”

花汀依言,方衔住了衣服,魏从容刀片已钻进了皮肉。好一阵疼痛。花汀模糊之间还以为自己已经喊得声嘶力竭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她咬着衣襟,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脸色也由雪白转成了灰白,但仍是一声不吭。

待魏从容弄好了,掏出另一个小瓶子为她上药,声音温和道:“好了,抹上药之后便会缓解一点。能不叫出声,你很坚强。这样的疼痛,许多男人还受不了呢。”他的话仿佛温热的水,将花汀从头到脚泡了起来,花汀勾起嘴角笑了。

伏苦人的火把游荡到了石林的周围,大始终没有人敢于进来。花汀问:“这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一个个为什么都缩在外面?”魏从容听了她的话,笑笑不语。

花汀并不知道,此时天空中的气流已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激变。若果此时有一只鸟飞过石林的上空,它一定会被冲荡的气流吓得忘记扇动翅膀,更别提那一阵阵大洪水一样的声浪。

这些气流与声浪一波波地涌入石林,但却在魏从容身边数十丈处被迫停了下来。在花汀看来,石林中仍是平静如初,但在伏苦人看来,石林中已是飞沙走石,黑气阵阵,巨大的噪声伴着时隐时现的风的幽咽撞击着他们的耳鼓。

于是,在花汀惊异的注视中,伏苦人一个个不甘心地拨转马头,沿来路回去了。但此时,魏从容的支撑也到了极限。半空中响雷一样的咔嚓一声,接着,花汀的耳中便充斥着尖利的鬼哭一样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执着地往她脑壳中钻,即便是捂住耳朵也没有用。花汀仰面栽倒在地上,痉挛不止,抱着头不停地道:“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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