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紫:我和他们不一样(1 / 1)

加入书签

花汀起先直躲着荒山的目光,但听他对魏从容不敬,登时来气,质问道:“喂,你知道他是谁么?”

“哦?”荒山似笑非笑地凑得离她近了一点:“小姑姑是说,我家来了大人物?那么,麻烦小姑姑告诉,他是谁啊?”

花汀瞪着眼正要开口,却听魏从容喝道:“姑娘!算了。”他的声音轻缓了一点:“算了。我是谁有什么打紧呢?”

荒山眼中腾起兴奋而妖异的色彩,双眼直盯着魏从容,用伏苦话问身边的人:“他带了什么?”有人捧来魏从容的背囊。这是一只破旧不堪,软软绵绵的背囊,灰扑扑的十分不引人注意。事实上,若非荒山问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只背囊。

荒山接过背囊,伸手掸了一掸,由背囊中噗地喷出一阵烟来,喷在荒山洁净的衣服与鞋子上。魏从容“哈”地笑了。

荒山的目光定格在魏从容的笑容上。一瞬。他镇定地移开目光去,冷静地解开背囊。一截短黑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匕首的手柄宽大的与它的短刃极不相称,着手的分量也与其尺寸不符。匕首通体焦黑,甚至于火光的照耀中也没有光泽。但这匕首却似乎在魏从容眼中映出光来。有一瞬间,魏从容眼中似有倒流的星河,初升的旭日,光明爆烈无比。

魏从容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推翻老王的?”荒山翻动匕首的手停了一停。魏从容:“为推翻老王,你许了他们什么?”

荒山霍地面对他,浑身散发着怒气。深黑的石殿中,这个异族相貌的少年几乎化作了一团逼人的火焰,下一刻就要将山中的一切烧干。“我为什么要许诺?不要把我说的像一个异族混进来的阴谋家。他们知道我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因此拥戴我为王。那个目光短浅的老王只会让伏苦龟缩在这后土的一隅,无所作为,苟且偷安。”他的目光明明灭灭,仿佛大雨中的电光。

“我也开始怀疑了……你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些?”逼问声中,他的手把匕首抓得更紧了一分。

出人意料的,“唰”地一声,匕首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除魏从容之外,所有人都发出低低的惊叫。荒山更是不可思议地将匕首举了起来,借着火光细细观看。这匕首已伸至一柄剑的长短,适才的违和感完全消失,剑柄与剑身严丝合缝。这才是匕首真正的样子。

荒山怔忪片刻,立刻明白:他的用力恰好触发了剑的机关,长剑这才显现出原型来。他不敢怠慢,把剑双手捧了,低声向左近传令。少顷,头顶隆隆巨响,山体上竟显现出一个大洞。此时正是暮光之时,介于日光与月光之间斑斓温柔蓬勃蕴藉的光泠泠地铺了进来,竟也是别样的明亮。伏苦人都眯起了眼,仍是不吭声。荒山在暮光中擎起剑,细细观看,自剑尖一路向下,眼神中的电与火与剑锋相撞,也仓仓有声。待看到剑的护手处,眼光一滞,全身凝停,竟如痴了一般。

魏从容面上的哂笑更加明晰,他当然知道荒山看到了什么。

此剑有名——执吾。

后土之由来,久矣。

世界本是一片黑海,所有的存在如浮舟一样飘在水上。一日,有造化神游历至此,觉得世界无光,于是心念所致,召唤光明。光落如雨,洗退世界原本的色彩,后土中的一切也由光雨中生发。然,造化神很快发现,光雨之下,旧有的黑境生灵无法存在,很快便要消灭殆尽。于是,造化神半灭光明,将这一片浮陆右边的土地化为光明之地,左边的土地则为黑境的保留地,两地之间隆起高大的天母山脉作为屏障,天母以西,又有一道极深无比的从极大深渊阻隔两地。

造之神由黑境中偶然获得一块秘铁,将其打制成一柄剑,剑名执吾。后土形成之初,造之神曾持执吾稳定后土秩序,待造之神与化之神双双隐化,化作天母山两座山峰时,执吾剑便由造之神传给了后土的首生儿女——陵安人。自此之后,陵安人奉执吾剑为瑰宝与大玄秘,无人敢于擅动,甚至连以战神之名著称的陵安族领袖伊轧也不曾动用。

至于陵安族败于傩亚族,西迁至褐林与天母山脉一代,执吾剑仍然为他们保存。后土众生皆认为执吾剑仍为陵安所有,不想几十年的岁月中,执吾剑已经易主,流落至魏从容手中。

荒山只持剑一小会儿,脸上便泛起不知是兴奋还是病态的潮红:“这剑你从何得来?”

魏从容自然不能说:“你既然已经想好如何处理我和我的剑,就不要废话了。”声音仍是沉着,听不出一丝的沮丧。

荒山并不在意,仍是笑一笑,让人把魏从容带入地牢之中。

两边人上来扭住魏从容的胳膊,后者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就范了。临走之前,魏从容来到荒山身边,轻声道:“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荒山锐利的眼中透出笑意来:“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有了决定,便不要废话了。”语气腔调,与魏从容方才一般无二。”说着提高了一点声音:“带走!”魏从容被他的模仿呛了一下:“你学的倒快。”脚步却已经无奈地跟上了伏苦守卫,向更深处的地牢去了。

花汀看到魏从容被带走,脸色又白了一分,却不见荒山叫人把她也带下去。她想着在此种情形下,只有在魏从容身边她才能稍稍安心,于是大声道:“荒山,占北王,我为什么不能走?”

荒山扭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眼光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大笑道:“原来你这样想进地牢啊!”花汀被他那直白的眼神看得不生恐惧,尽管荒山不曾动一下,她也觉得倍加不舒服,仿佛自己正毫无遮拦地被摆在他面前,供他赏玩,但偏偏又避不开他的目光。

荒山转到她的面前,眼睛看着她,带一点随意的眼光中燃着好奇的神采。他吩咐道:“你们都可以下去了。”周围响起浑浑的犹如洪水退去的声音,是伏苦人在告别与离开。待伏苦人退的干净了,石殿便又显现出它的偌大与凄凉来,只有花汀与荒山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正中心。火把离他们很远,两个人都在阴影中,影子也一晃一晃地相对着。出乎意料的死寂,简直不想一个正常的开场。

“小姑姑觉得,我和他们像不像?”这里的“他们”自然指的是伏苦人。

花汀不说像不像,把脸扭了开去。荒山严正地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庞硬生生转向了自己,再问:“小姑姑,我可还等着你回答呢。”

花汀眼中也喷着怒气,直白地道:“不——像。”

荒山手指一松,放开了她:“不像。他们也曾经鄙弃我,只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但如今,他们却有信奉我,臣服于我,让我成为他们最尊贵的占北王。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

花汀也很讽刺地笑了:“你已经是占北王了,这是令你满意的结果,你有什么可嗟叹的?还是说,你就喜欢忆苦思甜,感怀自己的人生——啊!”

荒山倏地离她很近,道:“结果?这个结果我很满意,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在走到这个结果之前我经历了什么?”他的眼像一个有魔力的杯子,一时间还是清澈而干净的,下一刻却盛满了哀伤的酒,很浓烈的,一闻就醉的。

花汀的心忽然间有些软了:“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荒山:“今日见到小姑姑,好奇之余,还觉得很亲切呢。”或许是他纯正得过分的发音,这句话由他说出来,是别具一格的真诚。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