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提着枪的孩童（1 / 1）

这头巨狼，与之前的并不太一样。

身躯不再半透明如幻影一般，而是宛如纯金打造的黄金之躯，毛发纤毫毕现，铜铃般的双眼迸发着震颤人心的光芒凝视着尚威。

两方都没有后退，尚威的右臂撞在了巨狼的额头上，可它硬生生顶住了尚威那近乎怪物般躯体的全力一撞。

何止是顶住，除了那条胳膊之外，尚威全身的力气都被震散，简直就像撞上了一座铁山。

黄金巨狼挥起前爪，重重拍在尚威的胸膛上，尚威踉跄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了身子。他想要在提起一口气，可发现浑身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他明白，自己的极限已经到了。

他料到对方会有后手，但他还是低估了沃尔夫的实力，就像对方同样也低估了他一样。

“很惊讶么？”沃尔夫缓缓走到了巨狼的身旁，轻轻抚摸着那颜色纯粹到不真实的金色毛发。“这孩子，稍稍有些特殊，它是我的第一个造物，其实也是唯一的一个，其余的狼不过是它的复制体罢了。”

“我的母亲给我讲过一个童话，是金色的狼神行走于人间惩凶除恶的故事。小时候的我深信不疑，可长大后我才知道现在的世界上已经没有狼了，而狼，也从来不是金色的。”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如果这世上没有狼的话，我来创造狼就好，如果这世上没有神的话，我来成为神就好。”

青年转过头来，目光幽幽：“你觉得我是恶人吗？确实如此，可那是因为我杀的人还不够多。杀十人为贼，杀百人为将，杀万人为王，杀千万人为神……到那个时候，还会有人说我是恶人么？等到我彻底改变这个世界，建立起远比现在完美的制度，自此十年百年千年的流传下去，又还会有人说我是恶人么？”

“我只问你一次，要不要为我效力？我明白你是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才换来如今的力量，可你现在还有救，只要加入了我，你还有你的妹妹可以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何苦在废土上挣扎拼命，只为了给你那妹妹一个进入巨大都市内部的机会？”

“如果你不答应，等到解决你后，我就很难说服你的妹妹了，那样的话，她的下场可是会比你惨得多……”

尚威捂着手臂，他的身躯持续萎缩，甚至开始了反噬，那副鬼神般的肉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形销骨立，宛如骷髅般的残破躯体。

他却开口了，声音沙哑如朽木：“九级的幻想系异能么……”

他当然早已做好了对方可能是一个九级异能者的心理准备，但达到九级的幻想物实在不是他的经验能够预料的东西，这场战斗他唯一的机会其实只在最开始的那一击，他几乎要成功了，可沃尔夫的造物已经超出了“工具”、“傀儡”的范畴，真正达到了“超越原型”的层次。

尚威咧开嘴：“可惜，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沃尔夫皱了皱眉头：“说什么疯话？难道你已经神志不清了？”

“呵……呵……”尚威气若游丝，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笑，“你啊，从出生到现在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吧……这样的你，哪里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呢，哪里知道真正的大人物们在做什么呢？”

他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等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脸色却红润了不少，甚至站直了身体，平视着沃尔夫。

目光中带着怜悯。

“你就像一个突然拿到一把手枪的孩童，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怕你，发现没有自己一枪打不死的人，于是就开始陶醉，开始幻想，开始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超越了大人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与众不同的人……”

沃尔夫的面孔渐渐扭曲：“闭嘴。”

“我很想问问你......”尚威缓缓继续道：“你知道十几年来这片土地上诞生的九级异能者们，他们的结局么？”

沃尔夫目光冰冷的吓人，尚威毫不在意：“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九级异能者虽然稀少，可亚洲东部七座都市，每年总该出现几个的，但你听说过哪座都市因为九级异能者而大乱过吗？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都是一群乖宝宝吗？”

“不，当然不是，过于强大的力量会带来什么样的诱惑你我都很清楚，迷失于力量中的人才会是大多数，可他们为什么掀不起一点波浪？”

尚威的语气中的嘲弄愈发浓重：“答案很明显，因为他们都死了。有某种你我无法想象的势力在清扫着他们，就像园丁清除花园里的杂草。你的目的是吃掉我们商队，可现在呢？我们有一半多的人逃了出去，这就是你的能耐了不是吗？这样的你要去征服巨大都市？”

他突然咆哮了起来，像狮子一般：“做什么白日梦？蠢货，快逃吧！西格尔城不可能会放过你，你会被通缉，被那股势力找到，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沙尘随风飘荡，怒发冲冠的男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的呼吸前所未有的沉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沃尔夫看着眼前活不过半个小时的男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没有克制的打算，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的满地打滚。

末了，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步走近尚威，直至把嘴靠在他的耳边，带着戏谑的语气道：“谢谢前辈的教诲，我就把这当做你的遗言吧，等我追上你的妹妹，我会一边折磨她，一边把这些话告诉她，你觉得怎么样？”

尚威目光一颤，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跪倒在地上，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放弃追那个女人吗？或者拖些时间？嘛，都无所谓，我就告诉你吧，你们商队的人逃不掉的，这是一场没有时间限制的追杀，懂么？逃到北海，逃到长安，又能怎么样？我手里有整个商队的名单，我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一个一个干掉他们，完成我的誓言，当然，包括你的妹妹......”

沃尔夫冷冷地看了眼地上已是半个死人的尚威：“至于你说的那什么势力，我很期待与他们见面。”他没有在说什么，黄金巨狼出现在他的身边，俯下身躯，他抓住狼的鬃毛，纵身一跃骑了上去，顷刻间远去了。

油尽灯枯的男人缓缓躺在了地上，视野渐渐模糊，他茫然的看着那轮太阳，焦灼而刺眼。

他不是一个信神的人，可此时他只得祈祷，有什么人能来救救小恩。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中，尚威仿佛听见了脚步声，有什么人半蹲在自己身旁，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视野中有两点黑色的星火，像是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他拼命的伸出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南边……南边……我妹妹……”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却又相当不真切，也许那只是前来勾魂的恶鬼。

男人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身旁，黑发的旅人沉默着，轻轻放下那双枯瘦的手。

他站起身来，黝黑的瞳孔注视着南方，肩上，白发的少年还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