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雨，开始越来越大了。

熟悉的中心公园中，紫风低垂着头，死气沉沉地坐在那张早已腐朽的木椅上，依然对四周的一切视若无睹。

而他的面前，黑发少年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打量着紫风，周围的环境几乎没有变化，但总觉得比以往更加阴森了起来。

“已经第二次了，你还不肯放弃吗？”

黑发少年平静地发出了质问，但紫风还是老样子，根本没有回复他的打算，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你还觉得自己能得到拯救吗？”

黑发少年伸出手，雨滴径直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他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她没有错，所以说是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落魄英雄的你错了？还是说是这个愚蠢的世界的错？” 黑发少年缓慢地走到紫风身后，表面上在询问，实际上却暗藏嘲讽之意。

“为什么不肯接受同情呢？明明你也知道姐姐再也回不来了。”黑发少年有些不解地询问着紫风，只有在谈及到姐姐的时候，黑发少年的脸上才会出现这种表情——这种悲观成了常态的表情。

“滚开！”

一声怒吼令黑发少年略微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尽管知道紫风现在已经怒火中烧了，但他却不怒反笑，反而满意地转身向后走去，主动从紫风身旁离开。

只是稍微走了一小段路，地上的水流就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明明颜色与正常的雨水无异，但却感觉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黑发少年一路平静地走向越来越黑暗的阴影处，一路上就如同不存在一样没有对周围的一切造成影响，但就在黑发少年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前一刻，他厚重的靴子却在踩下时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就在同时，被黑发少年所触碰到的水流，在一瞬间就变成了腥臭恶心的血液。

看到这种变化的黑发少年微微笑了笑，只有他才知道这里到底是多么的肮脏与丑陋，平静的一切只是紫风伪装给自己看的表象而已。

但现在看来，紫风正在逐渐成为他。

只要现实的一切让紫风只能选择逃避，那他就不得不回到这恶心丑陋却又只属于他的归宿。

很快，他们就会再次成为同一个人了。

黑夜中的堡垒内出奇的安静，几道对外的强光灯很久都没有动静了，似乎已经表明了这里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动作快，赶紧清理现场！”

在微弱的灯光照明下，为数众多的人来来往往于正门与大厅之间，在遍地的血迹中搬运着数不清的尸骸。

一位成年男性沉着冷静地站在大门处，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报告，我们的装备补给都已补充完毕，请指示！”

另一人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进行着报告。

“那就带着你的人去帮忙拖尸体。”

这名显然是首领的人随意打发了来报告的中队长后，又继续在百无聊赖中等待着清理任务的完成。

不难发现，这伙人所穿的服饰普遍都显得有些破旧，似乎连获取正常的日用品都十分困难，但每个人的脸庞都十分坚毅，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历练，这支部队并不是简单的对手就可以抗衡的，倒在地上的这些家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里是——正义之剑的军备处。

整个正义之剑中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储藏有战略级武器及一系列特制装备，同时配备有极为强大的火力系统，其他人想要正面攻下这里的难度不亚于摧毁一座边境堡垒。

“史密斯，已经确保整个军备处里没有漏网之鱼了，你这边还好吗？”

又有一人慢步走向这个被称为史密斯的男人，一直岿然不动的史密斯在看到来者后终于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的严肃了。

“还行，就这样按计划行事吧，消灭掉他们派来的第一支调查队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了啦，别摆出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我们可不是回来送死的。”来者拍了拍史密斯的肩膀，示意他再放松点，紧接着就率先以一副惬意的样子靠墙休息了起来，现在没有太多危险，不应该浪费太多精力。

“拉斐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次任务不容有失，我们身上的责任不只有自己的。”

史密斯并没有因为拉斐尔的话而放松下来，他现在是所有人的领袖，他必须对全体成员负责。

至少在这几天，他不能够有丝毫放松。

眼见史密斯没有听取他的意见，拉斐尔耸了耸肩，也不再打算说服这头倔驴了，接着为了不将过多的困意带到几个小时之后的任务去，他索性与史密斯闲聊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这么顺利呢，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见到家主大人吗？”

拉斐尔抬头，璀璨的群星在夜空中闪耀着，这是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星光最为耀眼的一刻，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有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才能一睹这迷人的繁星了，就像他自己一样，没有人能够改变大势所趋下的结局。

史密斯并没有和拉斐尔一起看星星的雅致，但哪怕是一向冷漠的他也不愿意放弃掉这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说不定呢，如果一切都与艾伦传回来的情报一致，那我们只要按计划行事，注意到我们的家主大人肯定会秘密派人来找我们的。”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话，你可得请我喝酒，不然我这个副队当得也太亏了。”拉斐尔侧过头，满脸笑意地看向他那个沉默寡言的老搭档，他这次确实没想到史密斯没有泼他凉水。

“你总是喜欢说这种过分理想的话，要知道一切很可能不会像你想的一样美好。”

史密斯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微皱着眉头，他一边确认着清理工作的进行，一边与老搭档聊着天，这副沉稳的样子在很多时候都无法让旁观者确定他到底是已经做足了打算还是说这只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你也总是喜欢说这种丧气话。”

拉斐尔倒是有着与史密斯完全不同的个性，正如现在这样，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优哉游哉的笑容，不仅能在潜移默化中放松其他人的情绪，还让人觉得他无论何时都不会被逼到绝路。

“赌一个牛肉罐头，你肯定没猜到我真正的意思。”史密斯转过头，将视线放到拉斐尔身上，他的话可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我们一定会回去，只不过你不会请我喝酒的，对吗？”

拉斐尔抬起手握成拳，然后对上老搭档的眼神，他们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眼中有着怎样的坚决。

听完拉斐尔的回答后，史密斯不禁微微笑了起来，然后他也将右手握成拳，缓慢地碰上了对方的拳头。

“这次算是我输了。”

没有被光明所照耀到的阴影中，紫风疯狂地逃跑着。无论哪里都一样，没有能够逃掉的地方，他能做的就是无尽的逃跑。

路灯那微弱的光芒依稀照到了紫风的身影上，但紫风却根本没有想过逃向光明的地方，他隐隐能感觉到，无论哪里都一样，这种恐惧是不会消散的。

与以往不同，余光忽然间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紫风的脚步犹豫了那么一瞬，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那是比以往所承受的恐惧更加让人害怕的恐惧。

“不要去！！！”

紫风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冷汗一如既往地从额头上流下，又回来了，这无法逃掉的梦魇。

“子雨？”

紫风看向一侧的双人床，被子完整地摊在床上，没有一丝凌乱的感觉，仿佛从来没有人使用过。

紫风从沙发上下来，迈向大门的脚步有些虚浮，没有光彩的眼中充满着迷茫。

“我们能不能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就当是我们这几天根本没有遇见过。”

欧阳子雨昨晚回到酒店后所说的话浮现在了脑海，紫风当时并未回应，没想到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他就连回应的机会也没有了。

紫风的双手因为不甘而握成了拳，眼神也不复之前的涣散。

紫风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阿拉法。

“阿拉法，子雨呢？”

紫风一开口就是这个问题，阿拉法一直监视着这里的情况，应该是清楚情况的。

“一大早就走了，需要她的具体位置吗？”

阿拉法很干脆地回答了紫风，还是她一贯的作风。

踌躇片刻后，紫风的双手逐渐松开，然后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眼中也不复之前的坚定，甚至还撇开了头，最后才疲惫地接着说下去：“......不用了，我只想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她把行李都带走了，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阿拉法同样没有看向紫风，只是盯着面前的墙壁，说话也丝毫没有顾忌紫风的感受。

紫风停留在了原地，没有任何的表示，阿拉法也无所谓地陪他等着。过了一会，紫风关上身后的门。

“我们离开吧。”

一间咖啡厅内，欧阳子雨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平静安详的脸上没有与紫风在一起时的冷淡，沉静的气质突出了她的美感，头上的草帽也衬托着她脸上宁静的表情，明明只是普通地坐着，却美丽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面前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欧阳子雨却只是看着玻璃窗外的远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与在紫风面前判若两人。

也许，这一次答应他的要求，本身就是个错误。

欧阳子雨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味和甜味一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让她略微皱起了双眉。

也或许，一直以来欺骗着他，没有狠心斩断与他的关系，这才是最根本的错误。

欧阳子雨放下了咖啡杯，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又或许，再次对其他人产生了期待，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欧阳子雨看向面前的咖啡杯，低头沉思着，昨晚紫风所说的话也一直让她无法忘怀。

最可怜的人可不一定是你呢。

她是一个清楚是非对错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容忍别人的错误，即使那只是无心之举。

欧阳子雨抬起头，随意地往大街上一瞟，紧接着站起身，背起随身的包，再提起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往室外走去。

她确实对于自己对紫风所说的话感到有些不忍心，但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不清不楚的话，一切迟早会再次回到现在这种境地。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切马上就要过去了。

欧阳子雨从咖啡厅门口走出，紧接着有目的性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