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预见更遥远（1 / 1）

董昊猛然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狂跳不止，传进耳朵里的满是胸口处猛烈的搏动,除此之外的其他声音都变得格外模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环视了一圈头顶的周遭，发现此时的他正从小轿车的后座上醒来。

太阳散发的光线已经发黄，好像是地平线上第一缕曙光。车窗外面的景色也一片陌生，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记不清楚自己睡着之前那段空白的时间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脑海里记住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自己沿着看不到尽头的公路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行，那时候的阳光还是透明且炽热的并还高悬在自己的头顶，喉头的干涸时刻让自己保持克制和警惕。

“你醒了啊。”哲明的声音藏在前排。

“我怎么回事？睡着了么？”董昊还有一些迷迷糊糊。

“啊~~嗯没错。”疲惫拖长的声音传进董昊的耳朵，惹得董昊也忍不住想要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是最先一个倒下的。”哲明的脑袋从驾驶座一旁探过来，“你当时走路都已经摸不清楚方向了，走着走着就向着路边偏倒，往栏杆上撞，我们大声提醒你，但不见你有什么反应。问你很多次需不需要停下来休息，哈哈，可是你连我们对你说的是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啊？”董昊一脸疑惑，“有这么一回事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哲明确信的点了点头，“然后撑不住的就是我了。”

“小董建议我们找路边的轿车休息一下，打个盹恢复一下精神，他替我们守着。不过仔细想一想，也确实是呢，我们自从昨天早晨到现在，也有近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吧？三十多个小时啊！假期的时候刷剧打游戏都没有这么熬过呢。结果这么一睡就给睡过去了。”

董昊点了点头，而后又皱起了眉头：“睡过去了...难道？”看着窗外寂静的阳光，觉得温暖又不觉得沉闷，环顾四周却又看不见太阳，他猛然一惊，“我们睡了多久？”

“哈哈，你放心，外面的这是夕阳不是朝阳，我们睡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吧。”

“哦...啊？四五个小时？！”董昊瞬间就跳了起来，身子在座椅上挺得笔直，“我们居然睡了这么久？怎么能这么久？你醒了为啥不叫醒我？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去找人，怎么能在路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四五个小时而已，好好休息一下也有助于我们继续下面的路程啊，休息一下是好的，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你也不用这么紧张。”

董昊捧起双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样能够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小董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原本替我们守着的，后面我醒来，他也撑不住了，也想要躺着休息一会，然后我就来替他来守，还叮嘱我，如果你醒来了，就过去叫醒他继续赶路。这才交换了不到半个小时，现在应该还睡在旁边的那辆车里，没醒来呢。你要是着急的话，我现在过去叫醒他。”

董昊低头，沉默了半晌：“不了，先不去叫他了。那就让他再睡一会吧，他经历那些事情起到现在，也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估计心理也已经撑到了极限了吧？正好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能够睡一觉，就如你所说，不如养好精神，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哲明点了点头。

董昊推门而出，来到了外面，路面上的沥青经过了金日长达一天的烘烤，温度依然没有彻底降下来，空气之中依然能够隐约感觉得到流窜的炽热，但是相比起正午时分依然清爽许多。

哲明也随后跟了出来，和董昊靠在一起，并肩看着北边的风景。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呢。”哲明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缓慢入肺并不急躁，悠长的吸气声好像要把空气中所有的清新纳入肺腑。

“是啊，空气非常清澈，以往的白天也没有今天这样清爽，往日里的太阳底下似乎总是充斥着一种非常非常稀薄的白雾，远处的山和楼房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布，挨近了看觉得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远里看总是感觉看不清楚，没有和现在的对比，几乎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是啊，很奇怪呢。”哲明点了点头，他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这样的现象——从很早以前贯穿到现在的现象，“你还别说，真的是这么回事。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这方面，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发觉。”

“是吧？”董昊轻笑。

“那往日里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雾’是什么？灰尘么？”

“嗯...应该是的吧？除了灰尘我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董昊的视野向右侧偏了偏，两个人之间陷入来了短暂的沉默。

“你说，他们难道真的都死了么。”杜哲明小心翼翼得吐露出这几个字，“自从我们把小董救上车，我一直没有敢去真正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说他们的货车发生了爆炸，其他所有人都还被困在车厢里。那样的灾难，是没有生还几率的。”

董昊的目光跳到了远处：“小董也没有明确的看到他们的尸体不是么？既然没有看到，就还有可能，不是么？所以我希望他们都还活着，他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掉的。”

“只剩下希望了么？”

哲明叹了一口气，望向董昊所眺望的同一片天，希望能够从未知的那里得到一点点慰藉或者是迹象。

“不，剩下的当然不止是希望。”

董昊转过头，凝视着哲明的眼睛：“我们要去寻找他们，不能只是单纯的希望，等待所谓奇迹的降临。我们要去尽所有的能力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如果他们都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找到，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也会把他们带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错，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哲明点了点头。他也不愿意就这么相信他们的死亡是已经既定的事实。如果生活里有很多的变数和“意料之外”，那么他希望都能够在此时此刻此件事情上发挥它们的作用。

“醒一醒，醒一醒，别睡了，我们要起来赶路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腿脚被人剧烈的摆弄着，刹那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晃动的是我的肢体。

我睁开疲惫的眼皮，发现天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基本进入了夜幕的前戏，我这才意识到我居然也死死睡过去了。

“我睡了多久。”

我一骨碌从后座上爬起来，强忍着依然强烈的睡意迈出车门，哲明和董昊两人就站在汽车旁依靠着，他们都神情都很毅然，从他们的脸上完全看不见同我此时仿佛喝了一个酩酊大醉一般的模样，看样子他们已经清醒了很久。

“看你累坏了，让你又多睡了一两个小时。”董昊接过我的问题，“咋样，休息好了么？”

我赶忙点了点头：“我当然睡好了，你醒来我就应该也被叫起来的，这让你们又多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

天边最后一缕青光消失不见，头顶的整片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颜色，月亮已经清晰可见，一些比较闪耀的星星也都开始崭露头角。不过我还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这是剩余的阳光在一天之内做出最后的挣扎。

“看样子，我们要在夜间赶路了。”哲明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八点了。”

“居然已经八点了。室外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我说。

“没错，确实，夜晚不是属于我们（人类）活动的时间。所以，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们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一刻都不能松懈。”董昊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整装待发。

哲明从口袋里掏出手电，打算为夜里前行做准备，而我看到之后，立刻上前制止了他。

“我们不能打手电。”

我一把按下他拿着手电的那只手。

“感染体虽然普遍视力都不怎么行，但是它们依然会受到强光的吸引。如果我们不远处有感染体在游荡，而我们在四周一片黑暗之中打着明晃晃的手电，这无疑等于站在它们鼻子跟前对它们招手。”

“所以说我们不但要在夜间赶路，还要摸黑赶路了？”哲明把手电收回到自己的背包里，眼角慢慢衍生出了浓厚的担忧。

“没错，”我点了点头，“我们不仅要夜间摸黑赶路，还要悄无声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赶路。”

“这...我们真的要在夜间赶路么？”哲明愈发觉得头疼，他看向了董昊。

“我可没说过夜间出行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给。”董昊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水杯递到我的手边。“哲明的水已经喝光了，我这里还剩着一些水，你刚睡醒，赶紧把它喝了吧。”

“这...”

我刚想要拒绝他，说一句：这怎么好意思。结果董昊先一步回绝了我。

“跟我几个就再别客气了，让你喝你便喝了就行。”

我一瞬间心里的感动和尴尬撞了车。

“所以说哲明，这也是我们不得不夜间赶路的原因。”董昊扭头对上了哲明的眼神。

“我们身上的粮食和水，最重要的是水，已经严重不足了，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找到下一个能补给这些物资的地方，我们不能后退，也没有时间允许我们后退了。而且白天温度更高，太阳很恶毒，如果等到白天赶路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渴死在半路上。”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喝尿......”哲明说。

“那你想喝尿么？”

“不想。”

“就算是喝尿也撑不了多久。”

水杯里剩余的水不多，估计也就见底的份量，我干脆一口闷，清凉的水润湿我的口腔，滋润我的喉咙，滑进我的胃，然后，这种清爽满足的感觉就消失了，短暂到让我感到虚幻，完全不能解渴。

我将空杯子送回董昊的手上，董昊看也没有看，转手将水杯塞进了背包侧面的网兜里。

“我仔细想了想，今天的空气相比以往任何地方看到的空气都要清新很多，而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有它的原因，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距离水源应该非常近了。”董昊说。

“什么意思？”我一脸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的沿路上应该有两到三个比较大的水库和小型的湖泊，除却我们出城没有多久遇到的那个水库，应该还有两个。”董昊分析，“湖泊白日会蒸发大量的水汽，且湖泊附近的温度都要比其他陆地区域更加低冷，所以就会形成水平气压差距，湖泊的蒸发的水汽就会向周围区域扩散，形成微风，而这股风波及的区域空气之中的灰尘和杂质相比其他区域就会少很多，如果我推断的不错，我们应该已经在下一个湖泊的附近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啊。”哲明脸上的担忧总算是稍稍减弱了些。

“会不会是盐湖？”

我也曾了解过这条线路上大致的路况，对地图上标记的湖泊也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路上的那个巨大的湖泊，但是却并非淡水湖，湖水之中的含盐量非常高，基本不是属于人能够喝下去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盐湖，那里面的水我们也喝不成啊！”

“嗯没错。”我接过哲明的话，“盐湖里的水太‘咸’，喝一口直接就原地升天了，跟直接喝海水没有什么区别，彼时也不用担心会被感染体咬死或者自己转变的问题了。”

“就算是盐湖也没什么大问题。”董昊说，“我们大可用蒸馏的办法搞纯净水。”

“蒸馏？”

“没错，面包方便面的塑料包装还有我们的水瓶水壶都可以当做蒸馏器材的一部分，虽然简陋一些，但是依然是可行的。”董昊拉开背包，我们发现里面居然装有很多透明的装面包的塑料包装皮，看样子，他已经提前想到了我们提出的问题，并且已经先一步为其作出准备。

董昊真是一个聪明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有着计划，脱离不出左右。相比较我，他能够预见更遥远的距离，未雨绸缪，未卜先知，遇水搭桥，迎难而上，如果说谁能够带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找到其他幸存的同伴，引领我们重聚，那么这个人我相信一定是眼前带着眼镜的他。我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