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离(1 / 1)

加入书签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帝国文学》

别院。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丁香是个安静做事、偶尔嘴贱、不能招惹、一惹就炸毛的刺猬。也觉得她和我们始终聊不上来,这并不是能不能说的问题,如果给她一个机会的话,她应该会倾诉很多。

也许只有和姐姐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吧。

虽然她偶尔会对大哥冷嘲热讽、对我冷言冷语,但书上说,一个人能主动表达一些小情绪,说明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是正眼看人的。

她和我们之间有隔膜,并不是很厚,也许只需要彼此释放一些善意和诚意就可以打破。

但她从不说,大哥他们也不会多和这个眼里的黄毛丫头聊心事,我们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说来也是可笑,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任何人。

直到今天晚上,姐姐跟我说了她的身世。

她的父母并非离家做事,而是被债主双双杀害。她是孤儿,没有远在天边的爹娘。

我想起师父所说的,关于人的心理变化之类的道理。

‘希望破灭,给予希望之人将成为憎恨的对象。’

倘若有一天,多年来善意的谎言被揭破,那一直以来的感激,还会存在吗?”

林晨合上羊皮卷,时间还早,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陈清璇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说完丁香的事,就把他赶了出来。

也许那一天不远了。

反正自己的那一天也不远了,离开这里之后,就不用担心了吧。

*******************

陈清璇房间。

“丁香,你今年十三岁了吧?”

丁香点头,“嗯,从八岁开始,已经跟着小姐五年了。”

“五年了,三年城内,两年乡下,在哪你更快乐一些呢?”

“和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

陈清璇平静地问:“你想念你的爹娘吗?”

丁香眼睛深处闪过一抹复杂,仍微笑着说:“当然想了,已经想五年了。他们不是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吗?”

“那件事情在五年前已经做完了,你很聪慧,也许已经猜到些什么了。”

“他们死了,是吗?”

“是的,没有尸体,没有证据。

丁香凄然地笑了笑,“小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怕你承受不住。”

“谢谢小姐。”

陈清璇心里泛起一阵悲哀,当初无论做了什么,都是错误。

但那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半晌,陈清璇问:“丁香,你更喜欢城内还是乡下?”

“城内吧,离家近点。”

“我知道了,剩下的一切都会有人安排好。”

“谢谢小姐。”

丁香回去了,陈玄策走了进来。

“玄策,安排人教她贵族礼仪,等时候到了,就让她自己择婿吧。”

“姐姐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您并不亏欠她什么。”

“这件事还没有做完,她父亲的遗愿就是这个。”

“那以什么身份出嫁呢?”

“就按陈家族亲的规格吧。”

陈玄策犹豫道:“我刚才观察了她的神情举止,没有得知真相的悲痛,平静得反常。恐怕……”

陈清璇摇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如果到了最后还是心有芥蒂,那也没有办法。”

陈玄策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庞,心里做出了决定。

“我会处理好的。”

***********************

早上,一起在院子里蹲着马步做面壁思过状的三人组说起了悄悄话。

陈劲松目光斜向左瞥向墙角,“老三,昨个儿姐姐找你去做什么了?”

墙角有一丛灌木,由于为缺乏光照,上面稀稀拉拉地开了几小团紫色小花,相比庭院内的两棵参天大树,显得极为可怜。

陈玄策眼睛斜斜地瞅向右边,“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你的房间就在我边上,有点风吹草动我都能察觉到,更何况是老三你这么大号人出门了。”

正对着墙角的林晨目不斜视,“是不是关于丁香的啊?”

“肯定是吧。”

“你们都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

“姐姐昨晚告诉我了。”

“小晨子今早又告诉我了。”

“确实是关于她的,只不过没必要说什么。”

陈劲松急道:“别啊,咱们跟着蹲了快一刻钟了,姐姐说不定都看出点不对劲了。你现在不说,就没的机会说了。说吧,那丫头要留,还是要走?”

陈玄策硬是把想转过去的脖子给止住了,“这你都知道?”

陈劲松一脸得意,可惜没人能看到,“那是,一个简单的实战演练自然不会对我这个情感大师有半点问题。“

墙角的小花似是更蔫了。

林晨说:“大哥,我们背地里说长道短真的好吗?”

“重要的不是她会听到的什么,而是她已经想到的什么。”

“况且,这一次她已经自己做出了决定,所有的后果都要由自己来承担。”

“你们怎么把事情说的这么严肃?”

话虽如此,但林晨自己心中已然有了预感,结果无非两种,而且是极端的双方。

似乎受不了三人的口气,墙角的紫色小花一朵接着一朵的落在地上。

************************

早饭一如既往地安静。

林晨没有瞟向丁香,那样不好,只是刻意地朝着陈清璇多看了两眼。

这是个稍显不恭敬的举动,按照平常,这个小丫头都会恶狠狠地瞪回来以维护自己的主子的。

但是今天没有,她心不在焉地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内心活动。

去年冬天第一场雪,丁香做的那个小雪人是以陈清璇为模板的。

只是在她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春天到达之前,那个雪人已经早早地化为一滩污水。

************************

林晨向来和丁香没什么交集,也不会对她有多么深刻的印象,换句话说,他们是见了很多次的陌生人。

但是今天,她主动找他说话了。

午饭刚结束,大堂里剩一对少男少女。

“林晨,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林晨如实说道:“我师父要去做事,顾不得我,送我来这也是为了让我学会和人相处。”

“要去做事,你知道要去做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快就要完成一部分了。”

“真好,也许我们是同一类人。”

“也许吧。”

“那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抱歉,我说不上来。”

丁香笑了,“我对你印象可是很深的呢。”

“那我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抱歉。”

林晨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掠过一场阴霾。

****************

陈玄策收到一封回信,他看完后,把信纸烧了。

信上除了说会对即将进城的丁香有什么安排,也附带了一条城主的亲笔消息。

并不是什么机密,只不过习惯使然,陈玄策还是只把内容记在了心里。

乌云密布,一缕阳光挣扎着想冲出包围,但还是被淹没了。

要变天了呢。

陈二公子这般自语,突然想到门前还有几本书在晾着,连忙往后院跑。

******************

雨越下越大,不时地传来一阵雷声,闪电将书房内照得通亮,然后就暗淡下来。

陈劲松看着外边黑压压的天色,“这雨没个几天是停不下来了。”

林晨抬头,问:“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略通天象,也知道正巧在离别之际,老天爷不会这么让人扫兴的。”

“下雨了怎么不会让人扫兴?”

“雨天能掩饰的东西就多了,表现不出来的东西也能出来了,能表现出来的东西更加动人了,这就是氛围。”

“姐姐会很难受吗?”

“会的,我希望不会。”

陈玄策说:“城内已经安排好了,姐姐应该会好受一些。另外,父亲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

“让我们两个尽早回族。”

“你们也要走吗?”

陈劲松瘫在地上,望着屋顶,喃喃道:“至少也得跟姐姐一起参加完小甲子的婚事,解开那个问题。”

林晨有些难受,问:“你们要是走了,会再回来吗?”

陈玄策微微一笑,说:“会的,只不过我们下次再见会是在城内了。”

陈劲松枕着双手,说:“城内的一亩三分地我可是比谁都熟悉呢,你在哪我都能找出来。”

天色阴沉,林晨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在一场重逢到达之前,一场离别就这样地悄然降临了。

************************************

三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中撑着伞的两个人。

雨已经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也许真的不想让人扫兴吧。

丁香最后说:“小姐保重。”

陈清璇点头,扶着她进了马车。

林晨看着仍然在雨中默立的高挑女子,也许她是这个院子里唯一伤心的人吧。

墙角的那丛小灌木经过风吹雨打,现在光秃秃的。

三人走进院子里把陈清璇扶到檐下,陈玄策陪她进屋。

陈劲松看看磅礴的大雨,突然笑了,“今年的庄稼可算是能有个好收成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