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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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是不是有人在你旁边听课?”李天明朝摄像头里一个学生问道。

那学生是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短发混血女孩,她是李天明一个长期学员,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意大利人,李天明发现每次给这个女孩上课,偶尔会在显示器里看到她旁边有一个肩膀入镜。

李天明忍了很多次都没开口,这回那个肩膀实在出现太久了,李天明只能戳穿。

女孩听到李天明这么问,神色一惊,而那个肩膀的主人明显也吓的缩了回去。

“老……老师……”女孩有些结巴,她知道子枫教育有规定,她这样的成年人,一个账号不能两人同时使用。

“你在服装厂上班,旁边那个是你工友吧?”李天明问,因为女孩告诉过她这是职工宿舍。

女孩低下头根本没敢去看李天明,更谈不上接话,她红棕色头发在台灯的光照下尤其明亮。

“没事,一起上吧,我的课,我允许。”李天明宽慰一句,他知道女孩这样的工作收入不高,前阵子她父亲做生意又赔了钱,找人分摊学费也情有可原。

女孩猛一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立刻头一扭朝旁边说了一长串意大利语。

于是,那个“肩膀”终于现身,是一个跟红发女孩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长卷发,漂亮的金黄色。

“你学中文也是为了把设计的衣服卖到中国来么?”李天明朝金发女孩问道。

金发女孩笑着摇了摇头,有些羞涩,红发女孩补充道,“她跟我不一样,她纯粹就是喜欢听课。”

“哦?还有人纯粹喜欢听课的?”李天明诧异。

“我喜欢故事,你们中国的故事。”金发女孩说,虽然她的发音不太标准,也没有中文发音特有的平仄,但李天明毫不费力地听懂了。

“你说你喜欢故事……那你还记得我讲过什么故事么?”李天明问。

金发女孩抓了抓头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红豆,想念的树,连起来……那个树。”

“是叫相思树,连理枝。”红发女孩纠正一句,虽然她的发音也不标准,声调也不正确,但词汇量还是比金发女孩大不少。

“对,相思树,走远,女人……”金发女孩很努力地想着中文词汇。

李天明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金发女孩说的是哪个故事,这个故事李天明给红发女孩讲了很多遍。

“相思树”和“连理枝”这两个词其实来自于古代一个爱情故事。

故事讲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个韩凭的人与妻子十分相爱,但有一天他的妻子被皇帝无意间看上了,皇帝要的女人岂有不得之理?

于是皇帝为了夺韩凭之妻,将之发配到边疆,使二人无法相见。

不久后,韩凭因不能忍受相思之苦自杀了。

他的妻子得知后彻底失去希望,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留下遗书,希望自己死后可以与丈夫合葬。

皇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特别下令将韩凭与他妻子的墓分开,于是夫妻二人相望而不能相依。

但不久后,两座坟边上分别长出了两棵大树,枝干还慢慢靠拢,直至相连依偎在一起。

周边的百姓甚是感动,于是给这两棵树起名为“相思树,”而连起来的枝干,就被称为“连理枝”。

“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红发女孩问道。

“你问。”

“我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提高中文,你说的,要经常看中国的社交网络。我经常看到一个词不太懂,叫‘啥情’。”

“啥情?”这回李天明也没听懂对方意思,啥情?这啥玩意儿?中文有这个词么?

“对,啥情。”红发女孩重复着,“就是有电视剧拍完了,就会说这个词。”

李天明恍悟,“你说的是‘杀青’吧?第一个字读第一声,第二个词也读第一声,杀青。”

“杀青。”红发女孩和金发女孩都跟着李天明读了一遍,红发女孩继而问道,“老师,为什么电视剧拍完了要叫‘杀青’?好像‘杀青’跟完结,完成,没什么关系。”

“呵呵,你问问题越来越有水平了。”李天明称赞道,这个问题一般老师还真回答不上来,李天明庆幸自己汉语言专业毕业,从小也爱研究这些。

“杀青”原本的意思是:将竹简放于火上炙烤去掉水分杀掉竹青。

为何要杀掉竹青呢?

因为新的竹子会出水,若不用火烤去掉水分,容易生蛀虫,蛀虫会逐渐吃掉竹简上的文字,这不利于书籍的长久保存。

所以新竹先要“杀青”,才算是制作完成,才能开始刻字。

而现代,“杀青”其实也是一种农业活动。

茶农在制作茶叶的时候,需要杀青,力用高温杀死茶叶中氧化酶的活性,去除部分水分,后续茶叶才可以成型。

故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杀青”都是制作某件产品时的最后一道工序,引申到影视行业,自然就是电影电视制作完成的意思。

李天明将这个解释告诉了两个意大利女孩后,她们恍然大悟。

当然,通过李天明讲的这个故事,她们也同时学到了不少新词汇,比如“蛀虫”、“竹简”、“火烤”、“氧化酶”等等。

“老师,等我以后攒够了钱,不去东南亚海岛了,我想去布达拉宫,去你说的敦煌。”红发女孩说。

“那里有很多故事,肯定。”金发女孩笑着补充道。

“当然,敦煌和布达拉宫,那边有很多很多老师都不知道的故事,你们一定得去。”李天明欣慰地笑了。

在李子枫开发游戏和谢愚生主抓新课程研发的日子里,李天明能做的就是拼命上课。

他发现预约他课的学生越来越多是熟人介绍的,而这些通过熟人介绍进来学习的新学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她们都对中文,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

李天明记得一个体态臃肿的法国大妈,这个大妈是个家庭主妇,三十年来没有出去工作过一天,她晚年才开始迷恋上中国的电影电视。

大妈兴奋地在对话框里给李天明发《新白娘子传奇》赵雅芝的照片,《还珠格格》里林心如的照片以及《甄嬛传》中孙俪的照片,并不停地重复:“你们中国的女人太好看了,跟仙女一样,真是太好看了,衣服也好看。”

大妈把这些电视剧都看了,她说她是在美国儿子家里看的,儿媳妇是中国人,所以每当美国电视台放这些电视剧的时候,儿媳妇都会瞄上几眼,大妈也就跟着看。

大妈告诉李天明,她看了法语版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对中国旧社会女人的惨状表示愤怒与同情。

大宅院里的太太跟男人同房之前,还有仆人专门帮锤脚,哪房响起锤脚的声音,其他几房太太都要嫉妒一整夜,于是诅咒、陷害、出轨、死亡与新婚不停在象征封建社会的大宅院里上演。

谁跟老爷睡,谁的院子里就可以挂大红灯笼,法国大妈说,那个灯笼刚开始她也觉得很美,但后面知道灯笼所代表的意义后,她慎得慌,说那种红,可怕得跟血一样。

大妈说得如痴如醉,有时候可以一个人说上25分钟,李天明根本插不上话。

大妈显然被这些中国特有得故事所吸引,滔滔不绝,李天明每次听她啰嗦,都觉得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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