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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月十三这一日,永诚伯府内外的灯笼全换作了大红双喜灯,四处皆挂上了红绸缠作的连枝花,就连仆妇下人都在腰上扎着红绸带。

最喜气的当属秋棠院,莫说仆妇们腰上扎着红绸带了就连院里的花儿树儿都绑上了两指宽的红绸带。再说那满满当当的二十四抬嫁妆在昨儿个夜里便摆出来,摆得整个院子皆是。

虽说夜里有人守着,但到了丑时秋棠院一起灯,便有大丫鬟阿涩捧了嫁妆单子出来再次一一点过。

“阿涩姐姐又来清点单子呐,天这般冷可别冻着。”守夜的小丫鬟不免巴结两句,顺便将自己怀里的汤婆子捧到阿涩面前。

“这有什么法子,毕竟太夫人吩咐过,除了姑娘随身携带的细软以外,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可都是要同李家一一对簿入库的。少一样或多一样都不行,所以每隔两个时辰我就要清点一遍。”阿涩说着已经请了钥匙开了第一抬,这一抬里面是前秦夫人留自家姑娘的一对儿上好墨玉如意。

小丫鬟跟在阿涩身后拍马屁道;“这院里阿涩姐姐和阿沫姐姐能去李府,姑娘如此器重姐姐您,只怕姐姐往后少不了富贵。”

“你这妮子惯会说些好听的,可是想跟着去李府?”阿涩锁好第一抬后转身又打开第二抬箱笼,里面是永诚伯和秦姜氏为其备下的良田铺面的籍契。

“我自然是想去的,只不过姑娘一早就言明除了田庄铺面上的陪嫁人员,身旁伺候的就只带两位姐姐去。我也就只能是想想罢。”

“你以为那李府是什么福地洞天呀,据说姑娘的小姑子厉害着呐,她既厉害那下面的仆妇自然不是吃素的。姑娘只带我和阿沫自有她的道理,你们虽去不了但好在府里还能容下你们。”阿涩此话已经说得很透了,见小丫鬟还愣在原地想这话的意思,便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因她要清点的东西还多着呐。什么太夫人,三太太,四太太,姑娘外家给添置的嫁妆还有好几箱,她若再闲聊只怕是点到天亮都点不完了。

与此同时被永诚伯府请作吉祥人的刘乔氏也在秦如若的闺房外候着了,眼见着闺房内掌了灯便按规矩在门外轻扣六下门扇,高声呼唱;“新娘子来开门,凤凰于飞永无悔。”

话音将落,就见秦如若着印五蝠绵延纹样的大红色絮棉里衣、净面未绾发的模样亲自为刘乔氏开门。从开门到迎吉祥人进门秦如若都不能做声,是以只得双手递上鸳鸯色荷包行礼,羞涩的将刘乔氏迎进门。

刘乔氏收下红包,前脚进门后脚便有子女双全的婆子端了系着红绳的铜盆进来。刘乔氏就着铜盆里的热水净过手后,取了事先备好的用来绞面的棉线,温声安抚秦如若;“荣姑娘且忍忍,绞面有些疼。”话音将落,没等秦如若反应过来已是双手齐动,熟练的为秦如若绞着面上几不可见的绒毛。

不知是绞面有些疼,还是屋外呼呼作响的寒风惹得秦如若担忧,刘乔氏看她蹙着眉头终是不忍,既放轻手上的动作,顺道说起吉祥话;“这俗话说得好,出嫁得风,进门掌东。荣姑娘莫担心,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你一进李府大门便是要当家做主的。”

秦如若面上一红忘记了紧张,羞怯道“我那小姑子自会掌家。”

刘乔氏忙打趣;“新娘子红面,万事皆如愿。”

一旁的阿沫见自家姑娘放松了不少,忙又递上一个略小一点儿的鸳鸯色荷包微笑道;“刘家太太惯会说吉祥话,咱们这儿的红包可是都等着进您的腰包呐。”言外之意便是吉祥话不要停,红包都不是问题。

刘乔氏大大方方的收下荷包稍有些得意地道;“太夫人既邀我来做这吉祥人,我自是要面面俱到,多讨些荣姑娘的彩头的。”刘乔氏说着已经绞好了面,就着婆子重新端进来的热水细细的为秦如若净面。

接着便从妆台上拿了一罐新做的玫瑰油往秦如若的小脸上浅浅的敷涂上一层唱道;“新妇涂新油,贵子贵女遍地走。”这吉祥话自是听得秦如若面红耳赤,周边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也忍不住轻声浅笑。

刘乔氏跟着笑了,手上的功夫却是没有挺的。只见她取了一大勺娇蝶粉放于左手手背,不等玫瑰油吸收透便用右手中指的指腹将娇蝶粉均匀细密的往秦如若面上敷点,与平日的妆面大为不同的是要点涂完一层又上一层,直到整张面颊被涂的白无一丝血色方才停手。

就这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待秦如若再次睁开眼时,只见铜镜里的自己脸已变成如雪白面,远黛细眉,樱桃朱唇的模样。虽然心知这是新妇妆,但面对已经全然不像自己的妆面她心里是十分拒绝的。

就在刘乔氏等阿沫取嫁衣的空档她察觉到秦如若的一丝不喜,晓得她这是在嫌弃妆面。刘乔氏想起当初自己也是百般看不惯新妇妆,还是已去世的大嫂出手才使自己得意释怀,于是思绪至此刘乔氏已经顺手拿起一旁未用过的干净描眉细趣÷阁边蘸去铜盒里的润朱砂边温声道;“初尝新妇妆是有些看不惯的,想当初我也是如此。虽说这妆容看着不怎么样但也是有寓意的......”刘乔氏边说边用蘸满润朱砂的细趣÷阁在秦如若额头上勾画着什么;“它寓意着,新人新面新气象,是每个新娘子大婚之日必不可少的妆面。”

正说着,阿沫已经取了嫁衣过来,不由得好奇想看刘乔氏在做什么,只是一探头便惊呼道;“呀!刘家太太画的这是什么?竟这样好看!”

话音将落,刘乔氏已经停趣÷阁笑道;“画的是芙蓉花,寓意富贵荣华。”

秦如若这才透过铜镜看清自己额上画着一朵极好看的芙蓉花,使原本生硬无色的新妇妆面瞬间鲜活起来。秦如若越看越喜欢,欣喜道;“刘家太太心思真巧,竟能想到在新妇妆额上画芙蓉花,这简直好看极了。”

“这其实是我嫂嫂从前为我画过的。”刘乔氏说着带了自豪得意。

“原来是姑姑的主意。”秦如若对着铜镜看了又看额上的芙蓉花,接着打趣道;“往后待瑞表妹出嫁,请刘太太也一定要为瑞表妹画一画。”

“那是自然的,不过瑞姐儿还小不知道何时能让我大展身手呐。”刘乔氏边说边取了一早就备好的中等大小的雕花木盒,将今早为秦如若化妆面用过的物件一一收拾装好,这些可都是要跟着嫁妆抬进李府的。

秦如若想着祖母曾无意间跟她说过周五爷的事儿,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快了,说不定就是明年呐。”

“哈哈哈,你是新嫁娘可不许诳我。”刘乔氏只当她在说笑。

待收拾好这些东西,刘乔氏看时间差不多了,唤了阿沫为秦如若换上嫁衣。

秦如若穿好嫁衣后,再次向刘乔氏奉上一个鼓鼓的鸳鸯色红包,依着规矩软声细语道;“唤进罢。”

刘乔氏得了唤进的红包后,方才走到闺房门口向着秋棠院门的方向高声呼道;“新娘子妆成,请各房各院的亲眷们进屋添喜妆咯!”所谓添喜妆,最初就是长辈在新娘子出嫁这一早悄悄塞给新娘子体己的一个习俗。只是渐渐的在豪门贵族内演变成为新娘子添作首饰头面,由新娘子戴着这些首饰头面出嫁,已示娘家对新娘子的看重叫婆家不敢轻怠。

早些便等候在秋棠院茶房内的太太姑娘们一得了刘乔氏的信儿,纷纷净手净面后便跟在秦太夫人身后往秦如若待嫁的闺房去。

众人一进闺房,只见秦如若里着大红色满地金长尾拖曳裙,外罩用七彩丝线绣的整幅凤还朝图案的红色蚕丝大袖衫端坐在梳妆台前,佼佼乌丝垂与腰间,面着时下最流行的新嫁妆,额间还极巧妙的画着朵芙蓉花。好一个袅娜娇媚却又不失端庄气派的新嫁娘。

“大姐姐今日好漂亮呀。”秦钏儿忍不住惊叹,眼里满眼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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