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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鲫抱住了他的身体。
孔鲫突然想起,三十余年前,当段回还是一个翩翩少年时,初来学宫,只是学宫中一博士的自己看到了他,对他的天赋才情极是欣赏,让他拜在自己门下。
当时自己将他扶起,似乎也是这一姿势。
孔鲫突然间老泪纵横。
当初那个立志要壮大儒家要让儒学大行于世的少年,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呢,是死于谁人之手呢?
他无声地抽泣着,用力扶住段回,不让他倒下去。
“恩……恩师……”段回喃喃道:“我……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剑随着段回手的落下,当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段回身后,榻上的赵和,若无其事地将弩收回,藏在了被窝之中。
他转向台下:“原本只是为妨意外,不曾想还真有意外。”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众人都不蠢。
这哪里是什么意外,段回今日,完全被赵和牵着鼻子走!
底下的曾灿此时吸了口气,脸上既是沮丧,又有几分兴奋。
“了不起,了不起!”他喃喃自语。
“曾贤弟,你说的了不起,在哪儿?”有个憨些的问道。
“先是用评判论辩之事激怒段学正……嗯,段回,让他始终心浮气躁,然后借指印之事误导孔山长,再故意揭破此事,让段回将恨意转到孔山长头上,赵,赵祭酒是深恨段回,所以不但要他死,而且还要他身败名裂!”曾灿道。
那个憨些的听了大骇,然后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曾灿。
“这么看我做什么,一副同情我的模样。”曾灿与他交情不错,翻了他一眼道。
“自然是同情你,别忘了,你可也是得罪过赵祭酒的!”那学子道。
曾灿顿时呆住了,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我也得罪过赵祭酒,他现在虽然要借我之力,但如今局面已尽在他掌控之中,他若是要与我算账,我该怎么办,我究竟是现在就跪在他面前求饶好,还是立刻遁离远走高飞好?
曾灿心中的纠结且不去说,赵和收好弩后,从榻上下来,站在高台之上。
虽然他的服饰有些古怪,半边胸膛尚因为包扎的缘故露在外边,但此时此地,再没有一人敢小看他,更没有一人敢嘲笑他。
他肃然道:“我为学宫祭酒,当有正风护纪之责,如今段回罪证确凿,我罢去他学正之职,诸位可有异议。若有异议,如今提出,尚可商量,但如今不说,事后再后背唠叨,我就当是段回同党处置!”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无论是学宫的老师,还是底下的学子,哪个还会有异议?
“学宫山长孔鲫,私心作祟,治教不严,未持公道,未守正理,我虽然不能罢去他的山长之职,但将上奏朝廷,对他弹劾,在朝廷旨意到来之前,暂停其庶务,令其安心静养,诸位可有异议?”赵和又道。
开始是没有一人出声,但听到赵和要处置孔鲫,底下议论的声音就多了起来。
片刻之后,台上法家学正韩胜站了出来:“我有异议。”
众人以为赵和要挟大胜之威驳斥韩胜,甚至要将韩胜与孔鲫、段回同罪,因为赵和从一开始给大家的印象,就绝对不是什么宽仁之人,相反报复心极重。
却不曾想,赵和听到韩胜此语,拱了拱手道:“请讲。”
“未闻以祭酒可停山长职务者,无论是大秦律令,还是稷下学规,皆无此理。”韩胜板着脸道。
“那依韩学正之意,当如何处置,让孔鲫还在这尸餐素位么?”
韩胜道:“稷下学规中有言,若山长不能视事,则可由祭酒、学正联手代行其职,正可用于此时之事。”
众人心中都是一动。
稷下学宫学规中确实有这样的条文,只不过是针对学宫山长年老或生病,难以处理事务时而用,但借用在此时,似乎也可以。
只不过韩胜这时拿出这条来,却有些摘果子的嫌疑。
毕竟孔鲫与段回,可以说都是赵和一手废掉,最后权力却由祭酒与学正们共同瓜分,而他韩胜,正是学正之一。
韩胜说到此处,然后拱手:“我为法家学正,肃令学宫风气,原本为我份内之事,但山长、段学正皆为此等之事,我却不能查之,我亦有过,请祭酒上奏朝廷,去我学正之职。”
赵和本来眉头皱了起来的,听他这样说,不由又打量了他一眼。
稍过片刻,赵和道:“何须至此?”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韩胜却用了一句儒家之话,为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拿出了理由。
他旁边的道家学正庄涵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辞去学正之职,但是韩胜转过脸,却用严肃的目光盯着他,他只能叹了口气。
韩胜以自己的去职,换取赵和认定他的建议没有私心,但韩胜仍然怕赵和大权独揽之后行事荒唐,所以必须留下素有德望的庄涵与赵和分权,作为对他的牵制。
赵和见此情形,眯着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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