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战承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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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一个多小时，天色放亮，田有才等人这才脱离危险。气喘吁吁的点检了一下，红旗军小分队仅仅一人轻伤！突围救出三十一人。队伍此时已经是四十一人了！
“于哨长阵亡了！”武备学堂毕业的军官周宪章报告道。
不自觉的，周宪章等人已经把田有才当做了主心骨。战场，才是真正的试金石！想活着，就必须跟着最强的指挥官！这时候已经没人提淮军红旗军，实战派学院派这个岔了。
“可惜了。”田有才叹息一声，话说于光炘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军官，初战，阵亡！战争就是如此残酷，英才也可能第一次上战场就陨落！
六点三十，日军两路已经对聂士成部两翼阵地发动进攻，炮声隆隆，战斗激烈。
“咱们怎么办？”周宪章问。
“还能怎么办？先回营。”李国华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在战场圈外，有机会的！”辛徳林道。
田有才和徐田德对视一眼，两人非常默契。于光炘阵亡，实为可惜。现在又从北洋武备生中发现了一个人才：辛徳林！
田有才对众人道：“丢了四十个弟兄，这么回营，太憋屈了。”
徐田德一边帮腔：“于哨官平日对弟兄们不错，就这么死了，必须报复回去，为于哨官报仇！”
这时候红旗军辎重准尉刘宝文取出来了食物，分发给大家。众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逃亡突围，竟然有人还带了食物。虽然不多，但也能暂时糊弄一下肚子。
常有才小分队，并非红旗军常规意义上的分队，他们读的是北洋武备学堂，十个人，十个兵种，甚至宣抚官徐田德还是一个军乐兵呢。北洋清军，目前兵种一共十个。
徐田德的鼓动，刘宝文的食物，让一群残兵败将终于有了一点士气。
“咱不傻，不去白送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我就不信遇不到落单的倭寇！”徐田德继续鼓舞军心，终于得到了众人赞同。
常有才迅速的分配了兵力。四十一人的队伍中有十三人都是武备学堂毕业的军官，绝对的高配。因此，很容易调整配置部队，一个排级的部队立马成型。随即，常有才带领部队开始向北移动。
虽然，鼓舞军心说的是为于光炘报仇，说的是找落单的日寇。但，身为指挥官，常有才岂能蒙头乱撞，他有明确的目标的。
李林杨有言：“打仗就是打后勤！”然后，在红旗军中又演变出一句话：“打仗就要打后勤！”
常有才的目标就是日军的后勤补给。前面打的火热，炮声隆隆！倭寇进攻携带了大炮，携带弹药。可是，突然袭击，而且是凌晨的黑夜中突袭，辎重队和进攻部队绝对做不到一个速度，辎重绝不可能和大军一起进攻！二者必然脱节，这就是机会！
绕路半个小时，常有才已经带队重新绕回了安城渡，看日军在安城渡浮桥防守严密，于是从上游涉水迂回到了安城渡对面的素沙场。
果不出所料，日军的辎重后勤全部集结于素沙场！
“口衔枚！”常有才下令。
众人口中都咬了木棍，常有才继续下令：“跟着我，爬过去！”
论匍匐前进，红旗军差不多是这个时代第一支专业训练这个科目的部队！常有才在婆罗洲作战，爬草窝子那是家常便饭。莫小瞧匍匐前进，如果没有经过训练，在草窝子中爬行，一般人爬不到一百米就会迷路。而且，其中的技巧也绝非想当然就能掌握，需要大量实践总结。
目标正是日军囤积辎重的大院后院墙！
十分钟爬行，避过了日军哨兵，到达目的地！常有才示意众人喘息片刻。
距离仅仅十来米，就是一道矮墙，矮墙内就是日军囤积的物资军火！
“徐田德带队在外面接应。其他兄弟们，都记住了，我们的目的是放火，只要火头起，立马就跑！”
“现在，听我号令！”
“冲！”
常有才一马当先，奔跑几步，极其利索的翻过墙头。
随后二十余人各施手段翻越矮墙。日军对辎重的防守并不严密，二十个人都翻墙进来了，日军还一无所知。
日军很忙的。辎重军官不断的安排车辆，安排人员搬运各种物资弹药，向前线输送。哪里顾得上后院起火！
结果，真起火了，几分钟，好几十个火头！
常有才放火得手，立马带人翻墙就逃。日军追击，却被徐田德带领的接应小队打了一排枪！干掉几个。
等大家逃远了，日军辎重已经是火光冲天！爆竹声声！
野地中狂奔一个小时，众人甩掉了追兵。脱险之后，所有人哈哈大笑！此战无一伤亡！
一场小小的胜利，冲淡了上一场战斗的阴影，无形中一个团队的凝聚力增强！
十点多钟，队伍绕到了成欢驿附近。
轮到常有才等红旗军军官傻眼了！
日军竟然已经占领了成欢驿，聂士成撤了！
聂士成部两千八百兵力，日军四千兵力，如此规模的战斗，竟然短短两个多小时就分出了胜负！
这特么根本不符合“常理”！但是，这就是清军的常理！
回溯一下战斗。
于光炘小队率先打响了战斗。
六点多日军两路进攻部队就准备进攻清军两翼。
六点半，战斗打响。清军月峰山阵地，仅仅二十分钟就丢了！
然后日军拉了大炮上月峰山阵地，从月峰山轰击两公里之外的牛歇里阵地。据说是日军的“铜炮”打的比清军的克虏伯行营炮远（太合清军的常理了），牛歇里阵地没支持多长时间，轻松易手。
两翼前出阵地全部失守，随即清军被压缩到了成欢驿，巷战不利，八点不到，聂士成带领部队就此撤离。
聂士成可是清军名将！带兵打仗是有一手的！但，上司没有明确命令，士卒也缺少士气，技战术水平又严重的落后。更重要的是，清军侦查情报一塌糊涂，竟然虚报日军兵力三万！
聂士成因此只能选择撤退！而且还唯恐撤退不够快，担心被日军三万大军包了饺子。
说保全实力也好，说不能把江淮子弟丢在异国他乡也罢，总之，聂士成带兵撤退了！
常有才等人判断了一下，只能急急忙忙的向南撤退。
日军指挥官大岛义昌指挥水平其实也很有限，日军取得胜利不错，却没有立即派兵追击！
可是，清军的表现更差，在牙山，清军甚至没有抵抗，连八门大炮也扔给了日军，一溜烟，跑了！日军再追向天安，清军再跑！
城欢驿短短的一场战斗，聂士成部伤亡数百人，仅仅哨官就阵亡六人，另有一个记名总兵，一个候补总兵，一个都司。
聂士成在清军中已经算是难得的将才了，甚至被称为清末最后的大将。而且聂士成部乃是清军中头等主力精锐“铭军”。
可是和日军的初战，让聂士成倍感压力！战斗的过程，让他感觉处处都不适应！尤其是月峰山阵地仅仅二十分钟就失守，让聂士成窝了一肚子火，却不知道向哪里发火！毕竟，麾下伤亡惨重，连总兵级的将领都阵亡了两个，不能说部下不拼命。但拼命都没拼过日军，这就让一贯悍勇的聂士成有些茫然了！这种事儿，在他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根本就没有遇到过！
常有才等人追上大队。因为官位空缺多的是，聂士成甚至没有仔细问战斗的过程，赏了一百两银子，然后随手点了常有才为哨官。自此常有才成为一名哨官，不过，手下还是那四十个官兵。
随后的日子，叶志超在前，聂士成在后，清军惶惶如丧家之犬，耗时多日，在山林中艰难行军一千里，终于迂回到达平壤。
明明是一场败仗，叶志超命人天花乱坠的写了一份战报：编出来一个牙山大胜。
叶志超都够吹牛了，战报中杀死日寇上千。李鸿章看了电报，翻了一倍，杀死日寇两千余！
然后，叶志超地位提高，成为清军在朝鲜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
战局明了（此时两国已经宣战），清军增援是必须的，于是聂士成被调回天津整理部队，准备增援。
聂士成一走，常有才一部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其他的部队都还有营官，而于光炘这个哨本来就特别，算是聂士成直属，却又不是亲兵，现在只能跟着叶志超的中军营混饭吃。寄人篱下，日子过的好不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