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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骂之人见付有言不吭声,情急之下直接动手,要将他抓来逼问。
宋回涯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向外推去,肃然道:“放尊重点。”
此人的武学之道虽不以力为长,却没料到自己七八成的力道,能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易地制住,不得寸进。心下大吃一惊,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写满了怔愕,倒是顾不得与付有言发难了。
其余几人却是发飙。
他们自觉受骗,被付丽娘坑进笼中宰杀。这里头也有几l分面前这女人的功劳,一唱一和演得太过逼真,才叫他们轻信。
宋回涯松开手,当即有人嫌那武者行事墨迹,占着位置闷屁放不出一个,将人推开,莽上前来。
见宋回涯又要作挡,鄙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随即一腔怒火朝她发泄过去,犹如要拍死一只碍眼的苍蝇,一巴掌抽向她的脸庞。
宋回涯右手以短刀挡下他的招式,左手握拳揍去,直击对方面门。
她出手太快,拳风劲烈。那人几l乎是被打懵了,两眼发花,捂着鼻子后退数步,吃痛地新笔趣阁出声,脑子才拐过弯来,指着她舌头打结道:“你……”
几l人在庭院中见识过她的身手,知其不过泛泛,无有出色之处。不过年轻气盛,爱逞匹夫之勇,还有一腔愚鲁的忠诚。
现如今看她出拳的架势,挥洒自如,运斤成风,虽只一招,但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眼光毒辣,自然明白她先前是有藏拙。
后方一老者阴恻恻地笑道:“小姑娘,原是有一身好武艺,难怪如此自傲。可惜了,你家夫人送你前来赴死,你还要忠心耿耿地替她护着这位小郎君,何苦哉?”
另一人接过话头,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莫以为单枪匹马能打得过我们几l人联手?我们几l个老家伙在江湖上见惯了风起云涌,而今身骨是不如年轻时强横,可武学上的参悟总是要比你深上几l分。胜负几l分,你自该清楚。不过此回上山,我等只求活路,无意与你为难。你也多替自己打算打算,如何?”
数人说话间,已交换站位,默契地拉开距离,封死了退路。是不像嘴上说得那么良善。
宋回涯略作思考,像是极为认同,点头说:“有理。”
她拉着付有言,将人护到身后,抬手扯下蒙面的黑巾,似笑非笑地看向诸人。
几l人初时还不明所以。是就近的一老者定定对着她的脸看了几l眼,与记忆中的面孔再三比对,才敢确认,嘶声叫破道:“宋回涯?!”
宋回涯拍着短刀,热情笑道:“真巧啊诸位。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主动现身,怎不见几l位笑呢?”
——简直不可理喻!
几l人万想不到会在这番境地下与宋回涯相会。不知有多少是阴谋,多少是真相。心中已被退意盘踞,调转了足尖,小幅朝后挪去。
“你不是在机关阵中吗?付丽娘是你的人?”
“你这般迂回,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你实话说一句,谢仲初还活着吗?”
“你是为你师父来的吧?你想知道什么?老夫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放我出去,我还能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为你作证!”
宋回涯一语未发,他们已将前因后果自己串联好了。
走道下的震动越发强烈,显然阵中机关在朝他们的位置变动。
直至那声音出现在众人身后。“轰”得一阵,几l人整齐一致地扭过头,就见方才还堵死的后路,此时居然出现了三个岔口。
三条小路弯曲地通往未知的黑暗。几l人心中恐惧大盛,望着那噬人的黑暗,感觉像是宋回涯给自己提前掘好的坟冢。
一侠客沙哑喊道:“宋回涯!如何!”
宋回涯站定不动,脸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笑,似在考虑几l人口中的条件。
若非机关阵横生枝叶,祸福难料,她还能陪这群人再玩玩。
目下是没有把握能在冲突中护得他人周全,只能将这群鼠辈先行吓退,再等付有言研究此地机关。
她正打算故弄玄乎地闲扯两句,人群中寒光骤现,一武者毫无征兆地出剑,气势如虹,朝她杀来。
剑气携裹长风,快若奔雷,可见此人剑道一途造诣精深,是痛下死手。
宋回涯连着刀鞘正面劈去,二人兵器“锵”地一声震鸣,脚步交错间已互相换了一个位置。
宋回涯拔刀前挥,银色的刀片在火光下斩出半轮圆弧。对方随之甩出一朵剑花,以激荡的剑意将她兵器震开。
对过几l招,宋回涯没能占到上风。
这武者的身形极为灵活,猿猴似地在这狭窄走道内上蹿下跳,剑术一会儿刚猛,一会儿油滑,走的是十分刁钻的野路子。
宋回涯刚抓住一些韵味,那人跃至空中,本要踩着石门反身挺刺。却见方才还闭合的大门,猝然下沉,露出后方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剑客想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已是不及,亦无人会出手相救,只能就着趋势直直撞向洞中。
而众人率先听见的不是那侠客坠地的声响,甚至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只有疑似血肉被刺穿的、肖似布帛撕裂的轻响,再才是接连重物沉重的撞击。
几l人眼神大骇,摸不准这木寅山庄的机关路数,更不知宋回涯与这机关有几l分牵连,若要同时对付这二者,自忖毫无胜算。
当下如猢狲散尽,纷纷背过身去,朝着新出现的三条小路奔了进去。
宋回涯同是震惊,偏头去看付有言。耳边忽地听见什么断裂的声响,脚下石板跟着就要塌陷。
“走!”
电光火石之际,宋回涯箭步上前,只来得及将付有言推上岸去,自己踩着陷落的石块,朝前纵身一跳,却是没能赶上下落的速度。眼看着就要抓空,掉入下方陷阱。
“宋回涯!”
付有言不待站稳,从袖口甩出一道铁钩。
那钩子疾射而去,却是匆忙中偏移了方向。
宋回涯踩着碎裂开的石块,在空中拧转身形,伸长了手臂,险险抓住那下垂的绳索。
付有言被她拽得身形一晃,趔趄两步,差点栽倒。单膝重重磕在地面,忍着剧痛,将人拉了上来。
宋回涯踩着墙面急速向上攀登,付有言看她举着手中短刀,凌厉朝他刺来,下意识闭上了眼。
那刀擦着他的脸,刺进后方刺客的脖颈。
刀身与他贴得太近,刀的冷意似乎也反在他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
付有言睁开眼,看着宋回涯离得极尽的半张侧脸,有种惊心动魄的冷意。
宋回涯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缓缓推开,这才拔出武器。
血液飙溅,染红了宋回涯的衣摆。
行刺的武者双膝弯曲,倒了下来,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付有言,脖颈上血液尚在流淌。
付有言无心看他这幅惨状,摇着头,失魂落魄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还在这里,我娘岂会要杀我……”
宋回涯擦去刀上血渍,又捡了刺客的佩剑,担心此地再有变数,拽着他的手臂道:“先走!往哪里去?”
付有言涣散的瞳孔才好似重新凝聚起来,殷殷看着眼前人,低声地唤道:“宋回涯、宋回涯……我娘说……”
他此刻才回忆起来,进暗道前,付丽娘同他说,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想问,什么叫最后一次机会?
宋回涯欲言又止,无暇与他开导,随意选了条路,带着付有言进去。
二人背影消失于晃颤的火光。
狭长石道的尽头,一歪斜的人影仓皇冲了出来。
谢仲初一手按住墙面,调转方向,顺着来路返回。他呼吸急促,好似在夺命奔逃。
奈何前方大门扇扇闭合,截断了他的去路。
谢仲初拍打了下石门,从喉间挤出一声怒骂,又转身去往别处。
他在弯道众多的机关阵中左冲右撞,渐渐也认不准方向,感觉自己迷失在这高山之内,满心满脑只剩冲涌的杀意。
这恨意寻不到发泄的出口,撕扯着他的理智,叫他面目狰狞,难以自持。
不知过了多久,谢仲初停了下来。
前方路上立着一道斜长的影子,手中灯盏摇摆,似在等他。
“付丽娘!”
谢仲初认出来人,两眼凹陷,浑似恶鬼,持剑朝对方扑去。
付丽娘表情冷淡,站在高处,静静看着他跑近,才慢条斯理地抬手往墙上一按。
路上落下一道石墙,将二人阻隔。
谢仲初目眦欲裂,抽出长剑胡乱劈砍,用力地咬字,似要将人嚼碎生吞:“付丽娘,你这新笔趣阁!你算计我!从始至终,你只为骗我出暗室!宋回涯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帮她!”
付丽娘嗤笑:“谢仲初,你一辈人给人做狗。好不容易当了几l天人,便忘了自己
还姓奴?你有什么资格同我挥来喝去?怪就怪你,只以为妇人之仁,从不曾将我放在眼里。”
她话音刚落,一声高呼从另一侧响起。
“娘——!”
宋回涯二人在阵中七拐八绕,到后来只剩一条路,直达此处。
付丽娘听见声音,似早有预料,未有回头,只厉声喝道:“站住!”
她脸上浮现出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浸透了痛楚跟惆怅,千磨万折后,凝结成铁石心肠一般的寒凉。
谢仲初冷静下来,结合前因后果,猜到些许关键,尖锐讽刺道:“付丽娘,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连儿子都不要了?当真是狠得下心。那我受你哄骗,也不算太冤。”
宋回涯单手拉住付有言,也听见了谢仲初的声音,扬声说:“我劝夫人,与其跟这豺狼共伍,不如与我合作。起码我宋回涯有口皆碑,答应的事,从无反悔。而这谢老贼,最擅长的就是口蜜腹剑。人皮下藏着的,不过是个畜生啊。”
付丽娘说:“宋姑娘七窍玲珑,聪明绝顶,我这小庙怕是容不下。”
“先前我又没报自己的名字,算不上我的脸面,夫人无需多心,”宋回涯极尽真诚道,“我知夫人有所顾虑,但我宋回涯也不是真的六亲不靠,不是要进你庙里引灾避雨。能帮得上夫人的忙。倒是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叫别人一根手指按着的门庭终归不稳,不如到我这把伞下来,我素来狂野惯了,什么都容得下。”
付有言又唤一声:“娘。”
付丽娘缓缓转过脸来,看向付有言。眼睛里好似有浓厚的情义,带着缠绵的眷恋与不舍,像要将人深深印在心里。脚下偏偏却是退了一步,冷酷地摇头。
“儿子,到底也会与我离心。”付丽娘惨笑道,“我待你如珠如宝,唯恐你有所损伤,可你要帮着外人,来夺我的命。”
付有言眼眶泛红,心痛得快逼出眼泪,颤声说:“我没有,娘,我怎么会害你?”
宋回涯道:“小郎君待夫人一腔赤诚,只是不忍夫人受歹人所骗,误入歧途,夫人难道真心不懂吗?”
付丽娘不屑道:“与你们不同的路,就叫歧途。”
宋回涯说:“这本是我不留山与谢仲初之间的恩怨。夫人要走什么路,与我是无关的,只要您不走我的路。”
“不,你们都是为了山下的那座宝库来的,我知道。”付丽娘语气转淡,“你宋回涯说得再冠冕堂皇,知道木寅山庄的秘密之后,难道会放着那些财宝不管,孤身离去?”
宋回涯静默片刻,如实答道:“民生多艰。这本是不义之财,我会让它去该去的地方。”
谢仲初挑唆的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说得好听!宋回涯只会将钱财双手送给她的师弟!魏凌生与高清永相争多年,那钱落在谁人头上都是一样,不过是用于手足相残、争权夺势!”
宋回涯反唇相讥:“落在谢门主头上是会不一样,用于骄奢淫逸。”
“该去的地方?”付丽娘尖声道,“我在这木寅山庄守了二十几l年,青春如流水付尽,难道真就那般新笔趣阁,只为做别人的看门狗?凭什么!我的丈夫、儿女,皆死于非命、不得善终,才换来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凭什么它们不能是我的?还有哪里是它该去的地方?”
“既然放在我木寅山庄,它就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付丽娘甩袖一挥,眼前石门沉重闭合,侧面墙上的石板随之翻转,露出一条新的路径。
宋回涯偏过头,猝不及防地与对面的谢仲初打上了照面。
付丽娘略带凄怆的声音回荡在周遭:“争吧,都争吧!我要你们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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