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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银花面色惨白心乱如麻,来时想着夫君即将被革职,她跟在身边能让夫君安心一些。
现在看来,包大人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夫君,而是她。
长钉杀夫?
她杀的分明是仇人。
听说包青天日审阳来夜审阴,魑魅魍魉在他眼中无处遁形,她犯的是杀人重罪,如何逃得过包青天的法眼?
夫君是个好人,若她身家清白,他们俩自然能情深义重缠绵到白头,可偏偏她是个杀人犯。
自从杀了朱耿白,她日夜惶恐无法安眠,每每听到夫君说起将来都无颜以对。
她这样的罪人,怎么配得上这样好的夫君?
张银花绝望的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恢复往常的温婉柔顺。
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城南,席上所有人都关注着张银花的反应,尤其是两个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刚才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想到了什么。
看李县令和夫人的相处就能看出他们家负责动脑子的是夫人,包大人如此直白的提出“长钉杀夫”,张夫人不会听不出包大人的言下之意。
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大人,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你夫人都快碎了啊!
心大也不能心大到这种地步,你快看看啊!
苏小郎和赵大郎内心尖叫还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脚趾已经快要给官家抠出一座新皇宫。
张银花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座跪在包公面前,嗓音发颤,“听闻包大人有一双神目,只要望人一眼就知道此人是否犯罪,敢问大人,此事当真?”
李城南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看到爱妻跪在地上连忙去扶,“夫人,乡野传闻岂可当真,你这是做什么?”
包大人在堂上雷厉风行,私底下却全然不似堂上的严肃,罚他之前还特意和他唠家常让他别紧张,不愧是朝野钦佩的包青天,和包大人说会儿话他的心情好多了。
他只是县令当的不好,又没有犯罪,夫人不要过于担忧。
李县令温声细气的劝着他柔弱多病的妻子,想要将人扶回席上坐着,不料张银花却强硬的挣脱他的双手。
包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他既然说出十年前蜀中一带曾发生过长钉杀夫的案子,定是已经查到她身上才这么说。
当年朱耿白和人打斗身受重伤才让她得手,人死后草草葬了,家乡的人都只当朱耿白是伤重而亡,官府并不知道此事,更没有所谓的“长钉杀夫案”。
家乡并没有“长钉杀夫”的命案,包大人从未去过蜀中又从何而知?
定是她杀过人被包大人看出来了。
张银花担惊受怕那么多年,杀人的罪恶感压的她喘不过气,如今被名满天下的青天大老爷点出来,竟然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提心吊胆的感觉不好受,夫君值得更好的人,
她这样的罪人配不上夫君,总得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李城南很迟钝,可他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夫人?”
“夫君,是妾身对不起你。”张银花眼泪扑簌簌落下,狠心推开这个疼她爱她的男人,执拗的抬起头看向包拯,“包大人,您愿意听妾身说个故事吗?”
“夫人但说无妨。”包拯办案秉公执法,内里却很是心软,看到夫妻二人宛如生离死别不由叹了口气。
李县令当官不知变通却没有坏心,张夫人温柔和善也不像能行凶杀人的人,十年前的案子怕是有苦衷。
随着张银花的诉说,他们听到了一个和朱丽儿版本完全不同的故事。
张银花幼时家境富裕,她是家中独女,父母爱她宠她,十几年过的快快乐乐,从不知受苦是什么滋味。
家中父母心地善良,靠做生意攒下一笔不菲的家业,平日里施舍乞儿救济穷人,一辈子从未做过坏事,未料财帛动人心,就这么被恶人给盯上了。
那日她出门上街,回家后只看到满地的鲜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提着刀杀了她全家,杀完之后还狂笑着将她家中钱财洗劫一空。
那是父母前几天救过的人,烧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她想去衙门告状,想替父母伸冤,可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官府找不到凶手,认定那是江湖人灭门复仇不愿多查匆匆结案,她连告了三个衙门都被赶了出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自己想办法给父母报仇。
家中父母不在,钱财被凶手洗劫一空,她当时年纪小,投奔亲戚也被赶出来,只能被迫远走他乡。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没过几年她就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凶手,她能认出凶手,凶手却认不出她。
凶手名叫朱耿白,家中有妻有女,看着只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没人知道他在外面是何等的凶残。
正好那些日子朱耿白的妻子过世,她就托人做媒嫁给朱耿白当小妾,忍辱负重强颜欢笑,为的是找机会替父母家人报仇。
朱耿白逞凶斗狠惯了,无甚正业还偏爱享受,花钱大手大脚,花光了就出去抢,仗着有武功在身丝毫不惧官府衙门的追捕。
那次他又要谋财害命,提前绘制了一张七寸长钉的图案想要杀人于无形,就是那么一张图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朱耿白想用长钉杀人于无形,旁人自然也能用长钉杀他于无形。
于是她悄悄照着图案去铁匠铺子做了铁钉,趁朱耿白睡觉的时候将铁钉钉入他的头颅。
复仇之后,她无牵无挂继续流浪,杀人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可越想忘掉越忘不掉,就在她几乎被逼疯的时候,夫君来到了她的身边。
夫君多好啊,不嫌弃她出身卑微娶她为妻,即便知道她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口也依旧疼她爱她。
原本以为从此能够白头偕老,没想到却在中牟遇到了包青天。
包青天法眼无情
,一眼便能认出杀人凶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这些年日日夜夜沉浸在杀人的痛苦之中,能被包青天处置总好过落入那些无能官吏手中。
如果她为父母伸冤时衙门里有包大人这样的官,她也不会沦落到亲自杀人报仇的地步。
李城南听的泪流满面,“夫人,夫人你不要再说了。”
他知道夫人心里压着很多事情,成亲多年也未曾见她展露笑颜,没想到竟然藏着那么沉痛的经历。
他们夫妻那么多年,夫人怎么不告诉他?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虽说告诉他也无济于事,但是总好过夫人一个人扛着。
是他无能,他要是早几年考中进士去蜀中当县令,兴许夫人告到他面前事情就解决了,有官府衙门将那作恶多端的朱耿白绳之以法,夫人就不用忍辱负重亲自去报仇。
张银花明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牢狱之灾或者砍头之刑,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后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夫君,朱耿白武功高强,官府衙门奈何不得他。”
她去了三个衙门都被赶出来,其中也有在民间名声很好的官,但是那些官员都不敢招惹江湖人,即便知道她全家是枉死也依旧不敢翻案。
换成夫君当县令,以夫君的性子的确会为她做主,但是有心无力也没什么用。
夫君不必多想,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包大人如何定刑都是她应得的,他们生前无法长相厮守,死后再相聚也来得及,只愿来生还能重续情愿。
她不后悔杀朱耿白,只是对不起夫君。
李城南泪眼婆娑的看着反过来安慰他哭的更加伤心,虽然他不擅长断案,但是夫人也不能将他想的那般无用啊。
他好歹是个正经考出来的进士,要是连为妻子做主都做不到还当什么官呜呜呜呜呜。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旁边几人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等他们平复心情。
张银花擦擦眼泪,推开丈夫跪到包公面前,她知道杀人要偿命,这些年苟活于世已别无所求,只愿夫君不要在她死后一蹶不振。
世上好女子那么多,夫君值得更好的。
李城南哭的停不下来,“不,不要,夫人是无辜的,都是那朱耿白的错。”
“杀人偿命,法网难逃,夫君,妾身早有准备。”张银花留恋的看过去,没忍住又是泪如雨下,“夫君,妾身死不足惜,只是法网为何总是网住了我们这些可怜人呢?”
她只是想为家人报仇,却成了谋杀亲夫的毒妇,而谋财害命的强盗杀完人抢完钱财后还能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天理何在?
夫君是个好官,不能徇私枉法,包大人已经对她起了疑心,这时候大义灭亲或许还能保住乌纱,她不能让夫君的前程和她一起毁了。
李城南抱着妻子死活不撒手,他不做官了,也不要什么前程,只要夫人好好的,就算是包大人也不能把夫人带走。
夫妻俩哭的可怜,听的小光国公也眼泪汪汪的控诉,“天理何在呜呜呜呜呜?”
太可怜了,张夫人真的太可怜了,她只是想给家人报仇,她有什么错?
错的都是那些无能的官吏,要是衙门能为她报仇,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还落得日夜不得安宁?
包大人法外开恩,不要治她的罪好不好?
苏景殊费劲儿的把扑到他身上的金大腿撕下来,抹掉眼角的眼泪跟着求情,“大人,张夫人杀人有苦衷,错在朱耿白不在她。”
要不是朱耿白先杀她全家,她也不会沦落到杀人的地步。
其情可悯,其行可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就法外开恩饶了她吧。
包拯没有说要治罪,让抱头痛哭的张银花和李城南起来,他还有一些细节要问,“张夫人,朱耿白武功高强,你是怎么用钉子要了他的命?”
张银花被扶回板凳上,擦擦眼泪回道,“朱耿白脾气不好,平日里经常和人起冲突,他打造铁钉要谋财害命,但是动手之前却因为和人起口角受了重伤,当时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朱耿白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要干什么也不会特意瞒着她。
她记得很清楚,朱耿白和人打斗被箭射伤,养伤时日日念叨着要用长钉钉死对手来报仇,同样的话听多了想不妨在心上都难。
朱耿白说长钉杀人会让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比其他什么暗器都高明,于是她就试了一下,果不其然,长钉杀人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
包拯点点头,命人将朱丽儿喊来问话。
张银花愣了一下,“朱丽儿?”
朱丽儿怎会在中牟?
公孙策解释道,“朱丽儿在朱耿白死后落入拐子手里,阴差阳错来到中牟县,这几年一直在念奴娇当丫头。”
张银花听后沉默不语。
她杀死朱耿白的时候朱丽儿还是个小姑娘,和朱耿白杀她全家时她的年纪差不多,她知道没有爹娘庇佑的日子有多难过,但是依旧不想放过朱耿白。
朱丽儿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朱耿白抢来的,她有时觉得小姑娘无辜,有时又觉得凭什么被抢的人家无法伸冤而朱丽儿却能用着那些沾血的银钱锦衣玉食。
她杀了朱耿白后就离开了朱家,之后没有再打听过朱家的事情,朱丽儿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她爹犯的错就该她来偿还。
可是如今听到朱丽儿被拐子拐走还被卖进青楼,心里还是愧疚不已。
是了,如果没有人报案,包大人也不会查到十年前的蜀地之事。
她对朱耿白恨之入骨,朱耿白之女对她恨之入骨也很正常,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让这件事在包青天手中结束吧。
苏景殊和赵仲针最初对朱丽儿非常同情,听完张银花的经历后再见朱丽儿心情就有些复杂。
于情于理,朱耿白的所作所为和他女儿没有关系,朱丽儿这些年在人贩子手里也吃尽了苦头,但是将她和苦命的张夫人放在一起,他们还是没法说出张夫人要为朱耿白
偿命的话。
朱耿白罪有应得,凭什么让张夫人给他偿命?
宴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公孙策让人将饭菜撤下好让包大人专心审案。
包大人办案铁面无私,但也不是非得按照律法来走,张银花杀人情有可原,杀的又是作恶多端的恶人,量刑定罪不至于是死刑。
大人审案时有小光国公在场,小光国公回京和官家讲述此事,若能得到官家的赦令,他们夫妻俩照样能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朱丽儿可以带着钱财返乡,若不愿返乡也能在京城或者中牟生活,官府会对她们这些获救的可怜女子好生安置,但是想为父报仇的话却只能让她失望了。
现在是朱耿白已经死了,若朱耿白未死,以他犯下的罪过足够连累三族,到时朱丽儿身为重犯家眷八成也是被流放。
蜀中已是偏远地区,从蜀中流放的话,大概得被流放到岭南。
朱丽儿听到传召以为包青天要为她爹伸冤,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另一个故事。
她爹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豪放爽朗的爹,而是杀人谋财无恶不作的恶棍,他们家用的那些钱财不是正当门路赚来的,而是他爹烧杀抢掠夺来的。
怎么会这样?
她不信,包大人一定是骗她的!
朱丽儿这些年流落各地,日子过的越苦就越怀念小时候的幸福生活,下意识将想不明白的事情忽视掉,只记得他爹是个顶顶好的爹。
现在那层滤镜被戳破,被模糊的那部分就又冒了出来。
她爹在她面前是个好爹,但是在旁人面前脾气非常暴躁,她娘活着的时候经常挨打受骂,她娘死后纳了小妾日子同样苦不堪言。
她以为她爹只是脾气不好,没想到竟然还会杀人夺财。
报应,她沦落到这种地步肯定都是报应。
朱丽儿痛哭不已,嘴上说着不相信,其实心里已经信了。
是她爹杀人全家在先,她又有何颜面让曾经的张夫人为她爹偿命?
都是报应。
事情真相大白,包拯摇摇头转身出去,已经想好这件事情要如何上报。
赵仲针巴巴的跟上去,“包大人,您不会真的要把张夫人送上狗头铡吧?”
包拯摇摇头,“此事特殊,得上报官家才能定罪。”
其实他也能赦免张银花的罪过,但是赦令不能出自他手。
人人皆苦,若将来有人仿照此案来杀人,还要官府有什么用?
赵仲针小心的看了看面前的黑脸包公,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包大人,张夫人去报案了,是衙门不受理她的案子,她走投无路才委身杀父仇人寻找机会报仇。”
“正是因为她曾试图报案却无人受理,所以才要上报官家来赦免她的罪行。”包拯叹了口气,蹲下来耐心说道,“殿下,天下的州县数不胜数,不是所有人都能秉公执法当好官,朝廷要做的是尽量将那些有本事的人放到地方为官。少一个贪官污吏,就能多一处
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宋如今内忧外患,顽瘴痼疾积重难返,他无法肃清朝堂,只能尽绵薄之力护一方百姓平安。
赵仲针想了想,问道,“包大人,为什么那些官员不能秉公执法?他们不能为百姓做主,吏部为什么不黜落他们?”
干的好就升官,干的不好就不让他们干,就像那几个把张夫人赶出来的无能官吏,那些人就不配做官。
不知道现在回京能不能查出他们在哪儿,要是查出来他非得让爹爹将他们全部贬到岭南吃苦去。
“殿下,吏部考核看的是整体的功绩而不是某一件案子。”包拯简单解释了几句,太深的并没有和年纪尚小的皇子说。
江湖和朝廷需要平衡,朝中官吏的升迁和黜落也不单单看政绩,各种姻亲同年私交关系错综复杂,名利场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旁观的时候能说的头头是道,真正涉足其中才能感受到那种污泥缠住双足的无力。
殿下还小,现在多看看民间疾苦,想不明白的都记在心里,长大了见的多了学的多了就明白了。
见得多懂得多,将来才好成为一个心怀百姓的君主。
包拯温声说了好一会儿,看小光国公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也不奢望他现在就能想出什么。
官家当年受够了无名无分的苦,他受过的罪他儿子不能再受,前些日子已经透露出要立皇长子为太子的想法。
没有意外的话,小光国公就是大宋的下一任君主。
先帝优柔寡断干什么都怕,大宋明面上看不出问题,实际上已经是将倾的大厦,再这么下去随时都可能崩溃。
官家年轻,对朝政理解不深,好在性子不似先帝优柔寡断。
理政不会可以学,性子定型神仙来了也难救。
小光国公爱想爱学,现在开始好好教导,没准儿真的能将大宋救回来。
赵仲针不知道包拯在想什么,只觉得京城之外到处都是危险,官员不顶事,还有那么多为非作歹的恶人,他要是不带护卫单独出门怕是当天晚上就能被坑的只剩下骨头。
张夫人连告三个衙门都找不到一个愿意为她出头的官,民间还有多少冤案因为没有官员敢出头而被埋藏?
“小郎。”小光国公垂头丧气,“朝廷那么没用,你觉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苏景殊:???
崽,你是不是被新笔趣阁过头了?
虽然他们的朝廷看上去的确没用,但是存在的必要非常有。
有官府尚且是现在这样,要是没有官府,民间会乱成什么样子他想都不敢想。
快快快,快想想繁华的汴京缓一缓。
还是蜀中,蜀中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那儿古往今来都是天府之国,只要没有战乱或者匪患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早些年的蜀地的确很乱,但是自从张咏张乖崖平定蜀中的大规模叛乱后,近些年那儿很少再有惊动朝廷禁军的造反。
都说汴京是天下最
繁华的地方,其实蜀中也不差,如今成都府的繁荣之势远超扬州。
本朝初年蜀地不许流通铜钱,百姓交易只能用铁钱,铁钱笨重不易携带,交易少的时候还好,大宗生意一多就很不方便,纸币“交子”就是这么来的。
在大部分商人只能扛着金银交易的时候,蜀中已经开始用纸币交易,后来朝廷取消民间交子铺成立官方交子务发行官交子,交子就成了川陕四路的法定货币,然后正才慢慢推行到全大宋。
要不是朝廷禁止铜在四川流通,现在出门想刷刷刷甩银票都不行。
交子都没有,上哪儿来的银票?
那边繁华着呢,殿下有机会可以亲自去那边看看,看了就知道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那么可怕。
胆小怕事的官员的确有,但是朝中还有包大人这样的好官,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殿下要是不放心,长大后就努力改变这种情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因为淋过雨所以才想给别人撑伞。
以殿下的出身这辈子都没法淋雨,但是不耽误他成为那个撑伞的人。
他可是皇子啊,没准儿还是将来的皇帝,让他来撑伞再合适不过。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们殿下轻轻松松就能把广厦安排上。
如果将来他还初心未改的话。
赵仲针郑重握拳,“我长大了肯定不会忘。”
他要让那些尸位素餐的无能官员全都滚出官场!有多远滚多远!
凶残jpg
苏景殊拍手鼓掌,“殿下有志气。”
赵仲针鼓着脸,“叫我大郎。”
苏景殊:……
啧。
朱丽儿之父被杀一案水落石出,中牟县的事情进入收尾阶段,开封府的衙役审完胡西霸和潘嬷嬷,确定什么都审不出来了之后干脆利落的用铡刀送他们上西天。
看的李县令胆战心惊。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官手底下没出过一个命案,最多最多就是抓个偷东西的贼,赃物物归原主后打几板子就能放走的那种。
包大人一来光铡刀就铡了十几个,还有那些作恶多端又凑不上砍头的,全都流放去沧州干苦力。
中牟县少了那些地痞流氓,走在街上都清净不少。
此案重大,李城南得跟着回京受罚,赵仲针怕包拯铁面无私真的把可怜的张夫人给铡了火急火燎跟着回京。
他这次出门见识到的已经够多,是时候回京好好吸收了,他回京只是想爹娘,绝对不是对包大人不放心。
包拯假装信了他,李城南感动的眼泪汪汪。
李城南安排好县衙的事务,等朝廷派来临时县令到了才带上夫人一同进京,一行人浩浩荡荡,中牟的百姓自发出城门送行。
当然,送的不是李县令,而是包公。
马车上,李城南看着百姓欢送的场面既羡慕又落寞,羡慕也没有用,他这辈子估计都等不到
百姓这么送他。
张银花轻轻握住他的手,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被李城南堵了回来,“夫人什么都不必说,为夫有自知之明,当不好官就不当,和夫人无关。”
包大人说夫人的罪行可以原谅,如果是打板子那就他来替,如果是流放那他就跟着,只要人活着就好,别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就不信他堂堂进士还能被饿死。
唉,当官当的不好没法拿出来当底气,只能拿金榜题名来长长脸面。
苏景殊目送大部队离开,戳戳旁边的倒霉同窗,“走吧,回你家陪你大哥。”
周青松叹了口气,“真对不住,本来还想请你们在中牟好好玩玩,结果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苏景殊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假期还长着呢,没有搞事的地痞流氓才能好好玩,你该不会是急着赶我走吧?”
周青松:……
他刚才就不该说话。
苏景殊耸耸肩,要不是怕这倒霉蛋大半夜躲在房间里偷偷哭还没人安慰,他刚才就和大部队一起回京城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吧,其实还有他接下来要去祥符县拜访二伯之事。
他自己去拜访二伯那是探亲,带着包大人和小光国公一起去拜访二伯不是探亲是找茬,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给这倒霉蛋作伴,等周家的情况稳定下来他再走。
周青松很想说他不会大半夜偷偷哭,要哭也是光明正大当着他哥的面哭,但是小同窗一片好心他也不是不识好歹,“多谢景兄施以援手,这次要不是景兄在场,只怕我和我哥都会一命呜呼。”
苏景殊歪歪脑袋,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要是他和金大腿不在周家,吴氏用长钉神不知鬼不觉害死周家大哥,外面还有胡西霸和她打配合,李城南又是个糊涂的,这倒霉蛋的性命怕是也保不住。
嗨呀,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中牟县没有了胡西霸和念奴娇,百姓出门再也不用担心被地痞流氓骚扰,可惜包大人没有说到底审出了什么。
包大人不说,他再好奇也不好问。
长钉的图纸出自朱耿白,朱耿白远在蜀中,且十年前就已经被杀,胡西霸是怎么拿到同样的图纸的?
不要说图纸是吴氏的,内宅妇人连普通钉子都很少碰,更不用说七寸的长钉。
吴氏出嫁前被家中娇养出嫁后被夫君疼爱,也不像会碰钉子的人,所以那长钉的图纸肯定出自胡西霸。
胡西霸和无忧洞的幕后之人有关,难不成朱耿白也和无忧洞的幕后主使有关?
十来年了啊,这得是多大的案子?
苏景殊努力回想包青天剧情里的大反派,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襄阳王一个庞太师。
庞太师是反派角色的常客,襄阳王是隐藏反派的常客,案件越大他们俩的嫌疑越大,如果单纯是电视剧,往他们
两个身上猜肯定不会出错。
可是现在不是电视剧。
以他对庞太师的了解,庞太师不会是反派。
虽然庞太师的确有个女儿在宫里当贵妃,哦,先帝驾崩后就接回家荣养了,但是如果庞太师是大反派的话,包大人等人不会和他相处那么好。
政见不合归政见不合,出发点都是为了百姓。
他不清楚朝堂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们的政见哪儿不合,反正能看到的就是庞太师和朝中几位相公的私交都很不错。
不是庞太师,难道是襄阳王?
庞太师都不是反派了,襄阳王会符合人设吗?
苏景殊搓搓下巴,“青松兄,你知道襄阳王吗?”
周青松不明所以,“知道啊,那是真宗皇帝的幼弟,咱们官家见了他得叫一声爷爷。”
宗室王亲大多留在京城,有封地却不去就藩,封地的税收送到京城来供他们花销。
外面的繁华和京城差太多,就算就藩之后天高皇帝远,宗室王爷们能留在京城也不乐意去封地,享受起来都不在一个档次,在封地有钱都花不出去,不如留在京城。
襄阳王就是少见的外出就藩的王爷。
不过他就藩之后没怎么回过京城,先帝在位时没怎么召见过,当今圣上继位估计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爷爷。
苏景殊若有所思,“我也是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王爷。”
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襄阳王的嫌疑大大增加。
襄阳离蜀中很远,但是和京城相比却近很多,如果襄阳王要发展四周,除了荆襄九郡外最可能朝蜀中下手。
天府之国易守难攻,造反不成还能割据自守,最重要的是离的近。
无忧洞掳卖人口谋取暴利,正好造反是烧钱的事业,朱丽儿能从蜀中老家被卖到中牟,也能说明无忧洞的幕后黑手已经掌控着两个地方。
很好,嫌疑继续增加。
周青松推门进家,看他还在走神没忍住戳戳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襄阳王怎么了?”
苏景殊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想到某些关窍豁然开朗。”
周青松:???
这都什么跟什么?
倒霉蛋摇摇头,回家后先往主院跑,进屋看到他哥无声无息躺在床上呼吸一窒,连哭带喊扑过去看他哥还有没有气儿,“哥!哥你别吓我!”
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大一会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哥啊,你怎么能为了感情之事寻短见?
弟弟真的会把家产败光的啊!
周青柏这些天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家里清静一会儿能睡着了,刚睡着就又被糟心弟弟给哭醒,脸色黑的和刚离开中牟县的包公有一拼。
“青松!松手!我没死!”
周青松泪眼婆娑,看到他哥睁开眼睛才抽搭搭直起身,“哥,听说官家明年要开秋闱,你可千万不要自寻短见。你要是自寻
短见,我要给你守孝至少得错过两次秋闱。”
秋闱都错过去,春闱就更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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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柏深吸一口气,“周!青!松!”
混账小子哪只眼睛看到他想自寻短见了?
长兄如父,混账小子既然要给他守孝,他这个当爹的今天就好好教教他什么叫乖觉。
周青松傻傻的看着他卧病在床的哥哥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他哥要干什么,擦着擦着看到他哥找出了尘封多年的藤条猛地打了个激灵,惨叫一声赶紧往外跑。
“哥——我错了——手下留情嗷——”
主院门口,苏景殊默默收回脚,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扭头走人。
马上到吃饭的时间了,今天吃什么好呢?
……
清晨时分,天边刚有一点亮,中牟的百姓已经开始出门劳作。
简朴的牛车蹄声哒哒使出城门,车上载着两个被扫地出门的倒霉蛋。
周青松龇牙咧嘴的揉着胳膊,甚至连嘴角都带了块青紫,“我哥真的太狠了,我都多大了他还打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你一般大,他还打我脸,就不怕打坏了以后找不到媳妇吗?”
苏景殊:……
“你活该。”
他要是周家大哥他打的更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还不知道的以为和他一般大,和他一般大怎么了,他这么大的熊孩子、呸、他这么大的乖小孩就该挨打吗?
活该一大早就被赶出家门。
还连累他一起被赶出来。
得,和他一起去祥符县探亲去吧。
周青松耸耸肩,“我哥分明好声好气的请你在家多住几天,是你自己非要和我出来的,我哥那么懂礼数的人怎么会把客人往外赶?”
苏景殊白了他一眼,“你是我同窗,不是你哥是我同窗,你走了我留在你家合适吗?”
“合适啊。”周青松理直气壮,“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家可受宠,我哥看到你乖乖读书的样子再想到我小时候的乖巧懂事,没准儿就开门放我回家了。”
苏景殊:……
要不是租牛车的钱是这家伙出的,他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周青松被赶出家门也不生气,躺在牛车上摇头晃脑,“我哥现在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肯定不会再寻短见,这顿打挨的值。看他那么有精神才好出门,不然我爬房顶也得日夜盯着他。”
苏景殊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哥把你拉扯大真是吃大苦了。”
他只是吐槽一句,没想到这句话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周青松坐起来,目光灼灼,“景哥儿,你还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把我拉扯大的吧?我和你讲……”
苏景殊:???
不不不!你闭嘴!老子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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