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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驰:“为什么不敢来上班?”
“你惹祸了,”皮有健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打了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人?”
章驰点了点头。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他拿了烟和饮料,没有付款。”
皮有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是蜘蛛帮的人。郎鹏飞!你居然打了郎鹏飞!”
章驰皱了皱眉头:“蜘蛛帮?”
皮有健:“他们罩这条街。我们店对他们免费。”
章驰:“……”
皮有健:“早上老板吓傻了,他们的人过来找你,你没在,老板被叫出去问话了。”
章驰张头看了看,没有再仓库和便利店的任何一个区域看见人影:“老板呢?”
皮有健:“不是跟你说了吗,老板早上才来店里。”
“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不过他让我转告你。”
章驰:“转告我什么?”
皮有健:“你被开除了。”

根据皮有健的介绍,蜘蛛帮是北区非常有名的帮派之一,这里每一条商业稍微繁华的街都有固定的帮派来收保护费,保护费的价格视店铺的营业收入额来定,惯例是3,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里偷税漏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毕竟大部分人都使用现金收支,但面对执法人员的偷奸耍滑在帮派这里完全行不通,如果哪一个店家胆敢虚报营业收入,那么他的店就会在这条街上开不下去。
帮派三天两头地会来找茬。
其他人知道这家店跟蜘蛛帮有仇,也不会来店里面消费。
大家都非常地害怕蜘蛛帮。
在章驰走出便利店之前,皮有健非常同情地免去了她应该支付的“25原币扣费项”,还告诫她最好不要再在这条街来乱晃。
因为蜘蛛帮的人可能已经盯上了她。
老板开除她是一种正确选项。如果她还在店里工作,很难想象店会不会因为她被人砸掉。现在她跟这家店撇清了关系,蜘蛛帮的人也不会把账算在老板头上。
她需要找到下一份工作。
钱很重要。
没有钱,她什么事都办不了。
租不到房子,吃不了饭,没办法花钱打听消息,没办法雇佣黑客,没办法混入南区——她连租一辆跑车过桥的钱都没有。
章驰在脑子里过着目前为止的所有信息。
她要先赚点小钱——至少保证吃饭。她需要通过工作混到一定的人际关系,保证她了解这个区域的构成,北区的大部分生意都在地下,没有熟人网络,她不可能接触到中间人,更别说能帮她搞定身份和潜入至生科技的黑客。
这里不是上网就能查到信息的地方。
皮有健是很合适的对象,但她现在失去了这份工作。皮有健不会想要跟她沾上关系——他不想要沾惹上蜘蛛帮。
那个叫郎鹏飞的男人搞砸了她的计划。
一切要重新开始。
一份能够赚钱,还能够打探消息的工作。
章驰走在跟昨天晚上一样的回家路上。
这里的地面已经被清扫了干净??来apapap看最新章节apapap完整章节』,纸片什么的完全都不见了,昨天晚上被砸碎的玻璃瓶渣也没了踪影,这条街的白天非常安宁。
柯久林也许会知道她的住址,毕竟她通过中介找的工作,中介知道她住在哪里。如果柯久林把她卖了,那么那些帮派的人很可能会去她的家蹲点。
章驰迅速跑着往家的方向赶,直到在街口发现了路雨和陆英的身影,她骤然停了下来,大松了一口气。
柯久林大概不知道她的地址。
路雨和陆英站在一辆两层高的白色房车前,那辆房车身上喷着蓝色的字,两个字,“救济”。车侧停在街口,腹部的位置开了两个金属门,门边上各自站着一个穿褐色工作服,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每个人身前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纸和笔,每个在纸和笔上签字完的人都会得到一个硕大的纸箱。
纸箱很沉。接过去的时候,很多人的胳膊都往下坠了一下。
今天的救济粮似乎比昨天的分量还要多。
路雨和陆英早就发现了章驰的存在,跳起来跟她打招呼,引得在队伍前后的人频频侧目,章驰快速地走了过去,她没有新笔趣阁队伍,这样做很可能引发队伍后面的人不满,于是她站在队伍旁边不远,等待着路雨和陆英将东西领好。
他们已经排到了正数第二个。
马上,前面的人签字完,领走纸箱,轮到了他们。
路雨兴致勃勃地从桌上捡起了笔,她大概已经编好了表上要填写的父母信息,但就在她要落笔的时候,队伍后面传来一声大吼——
“他们不能领,他们就是昨天抢东西的那伙人!”
声音落下,队伍里骚闹了一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话,诸如“就是他们”“他们还打人”“不要给他们救济粮”“真不要脸”等等。章驰就在这时候发现在这两张登记用的桌子前方还分别挂着一张胶皮的海报,海报的背景是一辆跟眼前这辆救济车涂装一模一样的卡通车图案,上面写着七八行黑字打印的规定。
“……第三条,抢夺他人救济食品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任何人一经发现,将永远失去领取资格。”
登记员拉住了路雨的手,将笔“咻”地抢了回去。手臂往外面一张,冷冷地说:“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两个人都被赶出了队伍。
三个人在所有人鄙视的目光中离开。
走到巷口的位置,路雨突然说:“姐姐,我不喜欢这里。”
对于路雨来说,表达个人的喜欢和讨厌是一件比较罕见的事情,通常情况下,她对于一切安排都是附和和肯定,这有可能是因为她个人本身对于环境没有太大的要求,也可能是因为碍于这里有一个更大的“话事人”,她不希望自己给人留下不好的添麻烦的印象。
章驰侧过身,微
微低下头,发现路雨的眼眶红了。
然后,眼泪掉了下来,很快,她伸出手,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神奇的是,她的眼泪不仅没再掉下来,微红的脸和鼻头也渐渐在恢复正常。
她好像对于哭闹的掌控已经到达了一个罕见的高度。
陆英一本正经地开口:“姐姐,我们去把车抢了吧。”
章驰:“……”
陆英:“车上有好多好多呢。”
章驰:“……”
对于垃圾岛的小孩,秩序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东西。抢了车,然后呢?他们被所有人排挤,甚至于会被警察找上门。这里不是垃圾岛那种直来直往的地方——你够强,就没有人敢惹你。这里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另一种游戏规则。没有任何单个的人,可以在高度发达的文化形态中跟社群抗衡。
社群的力量可以不断升级,房东可以把他们赶走,中介可以把他们拒之门外,发放救济粮的官方人员可以去找警察抓人,打了警察,警察发布悬赏,他们就得在这个城市东奔西逃。
“在这里不能抢别人的东西,也不能打人,”章驰说,“这就是做错事的后果。所以以后不要做错事了。”
ap 虽然说因为几箱救济粮永久地失去了救济资格是一件亏到家的事,但如果这样就能够提前遏制路雨和陆英在这里闯出更大的祸,往正常的、良好的、真正做一个社会化公民的方向引,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路雨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狂点头。
陆英也跟着点起了头。
路雨:“姐姐,是说不能因为抢别人东西打人吗?”
章驰点了点头,突然之间,觉得哪里不对。
她眯了眯眼:“你做了什么?”
路雨停住了脚,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这抹惊慌很快地被盖了过去,但章驰一直关注着她的神态——她其实很狡诈,至少,她的生存经验已经丰富到很多外面的大人都难以企及的地步。她只是单纯的常识匮乏。
章驰:“老实交代。”

家。
客厅。
章驰看着地上被绑住的男人沉默了至少有两分钟。
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上衣是灰色的夹克衫,裤子也是一样的颜色,穿着一双人字拖,脖子那里有一个壁虎纹身——纹得不太好,歪七扭八,仔细看才能看出来是什么动物,但也有可能是这个纹身历史过长,无法抵御他脖子皮肤的下坠和个人的横向发展,也就是传说中的长胖。
他确然是有一些胖。
正常的中年发福。
或许年轻的时候在街上混过,在他的右手,小拇指的位置,少了一个指节。
路雨:“是他自己要惹我们的。”
陆英:“对!”
路雨不知是不是突然想到了章驰立过的那条任何人敲门都不能够开的规定,很急促地说:“我们没有开门,他从窗户翻进来的。”
陆英:“嗯
!”
这个男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从他身体的所有特征来判断,他就是隔壁邻居,那天她上楼的时候吹过口哨的那个。
章驰看向被打开的窗户,这里的层高不高,外面还有护栏状的小平台,二楼的房子不算难翻:“他来干什么?”
路雨表示不知道。她只是跟陆英在房间里玩下棋,听见客厅有动静,于是带着陆英过来,没有多问就把人揍了一顿。
章驰突然之间觉得很庆幸。
在她出门之前,叮嘱路雨不要对没有袭击意图的人开枪。
在垃圾岛,任何胆敢擅自闯进别人地盘的人都可能吃到枪子。
并且没处说理。
因为那就是垃圾岛的道理。
章驰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检查呼吸和心跳。
路雨继续交代,一开始,他们只是“轻轻”地打了这个男人几下,在房间里找出床单把他绑了起来,等待章驰回来处理。但后来,他们发现发放救济粮的车子开了过来,时间紧迫,这才把这个男人打晕,免得他逃跑。
陆英对于打晕这项技能不是很熟练,因为这个男人怎么都不肯晕过去,所以被打成了现在这个猪头样。
章驰又沉默了至少两分钟。
这个男人只是单纯的昏迷。呼吸和心跳都没有问题。章驰搜了一下他的身,从裤兜里翻出来了一把弹簧·刀,上衣夹克里面的兜有两瓶白色的粉末,还有一瓶装着液体的比粉末的瓶子略大一点的玻璃瓶,包裹着瓶子的是一张厚厚的毛巾,面积不算大,折叠在一起,一层一层的。
章驰踹了他的肚子一脚。
她的力度没有控制好,人在地上不止翻了一圈,咕噜噜翻了很多圈,直接撞在了客厅的另一个角,头发出“哐当”的脆响,没过多久,人就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吱哇乱叫。
章驰走了过去,踩住他的肩膀:“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说自己科顿——不排除是假名,来这里,纯粹只是路过。
章驰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桌。
在桌子的右上角,全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一堆玩意儿。
科顿呼吸一滞,差点就要晕过去。
“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磕头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那张猪头一样的脸哐哐往地上砸,路雨和陆英都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好像被吓到似的,纷纷往后面退了一步。
他求饶得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了。
这也许是像他这样的人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
章驰一脚又踢到他的肩膀,他“啊啊”地尖叫了两声,人直接倒在了地上,章驰脚上下力,这一次他爬都爬不起来了。
但求饶的声音还在继续:“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对不起你,别打我了,别打我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眼泪从他浑浊的眼珠子里头冒了出来,滑过皱纹丛生的眼角,钻进了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
过的油头之中。
章驰手臂一张,顺手从沙发桌上捞起了那一把弹簧·刀,刀折起来不算大,刚好能够握在掌心,章驰轻轻推了一下开关,“蹭”地一声,刀光在眼前一闪。
刀弹了出来。
科顿吓得求饶的声音都停了。
他的声音抖啊抖:“你、你要干什么……”
章驰将刀尖从他的小腹一直往上滑,越过胸口,肩膀,最后抵住了他的喉咙,刀锋非常近,这是非常刻意地,玩弄似的要挟,科顿连呼吸都不敢了,他拼命地吸气,努力躲开这个锋利的刀口,但他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体退无可退,脸憋得通红,最终支撑不住,大吐了一口气,牙齿发颤,张了张口,想喊什么,但半个字都抖不出来。
“明天之前,我要看到你搬家。”章驰将刀从他的喉咙上取下来,手指在开关上滑动,刀锋被她收了进去,“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科顿:“可、可是我租约还有一年……”
章驰将刀弹了出来。
科顿两眼往外凸了一下,脸色惨白:“我我我搬!我立刻搬家!”
章驰将刀收进去,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兜里,她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罐:“这些是什么东西?”
科顿支支吾吾。
章驰又踢了他一脚。
科顿大叫一声,急促地说:“新笔趣阁!是新笔趣阁!”
章驰:“三瓶都是吗?”
科顿:“都是,都是……兑、兑水的……”
章驰左手拎起来那瓶稍大的装着液体的玻璃瓶,右手拎起来装着粉末的小瓶子,说:“这瓶水是这个兑的?”
科顿点头。
章驰:“比例多少。”
科顿愣了一下。
章驰:“水和粉末的比例是多少,一个成年人用量多少会被迷晕。”
科顿:“一……一比二十……用、用一瓶,倒在毛巾上。”
章驰:“水和粉末一比二十,兑一瓶水倒在毛巾上,可以把一个成年人迷晕,是吗?”
科顿迟疑着点了点头:“卖、卖的人是这么说的。”
章驰将瓶子揣进了兜里,顿了顿,说:“你说你房子的租约还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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